【陛下降落:滑板社今晚在图书馆前面的广场有活动诶,报名人不多,我俩去呗。】
奚然不喜欢人多。
她是个几乎零社交的人,唯二参加的学校社团也只是在张欣雨的竭力请求下——
“陪陪我嘛陪陪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幸好这些社团都随便得很,没有强制性的要求。
【然也:可以。】
【陛下降落:么么。】
然后她一抬眼看见在看着她的丛宜。
寝室里,独处间,这双眼、这样的的表情,奚然心上划过一瞬微妙的感觉,只是太快,她也分不清那瞬间是什么。
窗帘半拉,丛宜几乎完全在阴暗中。奚然并未发现丛宜频频看向她的眼,但这不影响她现在下意识的报备行程:“我晚上和张欣雨去参加滑板社的活动。”
丛宜说:“滑板社?”
奚然说完就陷入了自我反思,我在报备吗?片刻后她打消了这个看法。
应该不是,她想,这只能算是室友间友好交流。
她说:“对。”
丛宜顿了又顿,没人知道刹那在她脑海中闪过多少画面,奚然看见她嘴唇微动,好像吞下了什么话,然后她才仿佛新奇一般道:“你还会滑滑板呀。”
“不算会,刚加社团的时候去过几次,学了点,”奚然说,“目前只能做到前进。”
后来滑板社组织的大多是刷街的活动,奚然不喜欢,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了。
丛宜抿唇,落寞得有些生涩:“我都不会。”
过了一会儿,正和男朋友连麦玩游戏的张欣雨收到一条微信。
是奚然的消息,切进小屏点进对话框看清内容后,扶额一笑。
【然也:带上丛宜行吗?】
【陛下降落:……】
【陛下降落:行。】
张欣雨找了个表情包。
滴——
好人卡。
但她竟然有心理准备。不知不觉间,丛宜好像包围了奚然的生活。
图书馆前的广场上,路灯已亮。
大部分成员都领到了社团的滑板和能教学的人,只有丛宜、奚然以及两位学长站在路灯柱子下。
丛宜不会滑滑板是真的,但她也不想让社团里所谓的学长教,学姐也不行。
她看着奚然,奚然也很迷茫。
短暂僵住两秒,奚然反应过来:“我自己都要随时做好跳板的准备,你不能指望我吧。”
有点失落,丛宜想,也是。
而且她不想在奚然面前出糗,万一她像她路过时看见的那些练习滑板而摔进草丛里的人一样狼狈——
只剩某个学长有空了,呆呆的、看得出丛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学长和她保持距离,口头指导。
不往花哨的技巧性动作上面学,简单地踩上滑板学习滑动前进、转弯并不难,只是一会儿,丛宜已经很有样子了。
她侧身的样子很酷,肩膀下沉,手腕搭在屈膝的膝盖上,乌黑的短发随风,竟然透出些蓬松的少年气来。
看外形和滑板很搭,如果拍成视频招新效果肯定很好。
那学长说:“你学的真快……”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一滞,隐约一怵,没再说话。
丛宜的滑板缓慢地停下来,她没听他讲话。
高挑的女生在看奚然,那张不爱笑的脸上没有表情,在夜色里、路灯斑驳下,有种浓郁到近乎鬼一般的阴冷感。
她看见有人在加奚然微信。
她直直盯着,踩着滑板朝奚然溜过去时——
那个人已经走了。
丛宜没学正确刹车,只会脚刹,磨着鞋底稍微过了点距离,被奚然伸手接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浅色外套,长发半扎,明眸弯唇,看上去很柔软。
丛宜手搭在奚然手臂上下了滑板,望着她含笑的眼睛,心口闷闷的,但心脏软软的。
奚然一直都是这样的,有很多人喜欢,不只是因为漂亮。
高中的时候,有人给她买大玩具熊,在圣诞节表白,被拒绝也没有收回大熊,奚然还挺喜欢,转换成现金还给他。
在别人嘲笑那个男生的时候会出言打断,对外说是她托人帮忙代购的玩具熊。
没多少人信,但奚然只这么说。
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发丝款款浮动,奚然笑吟吟地扶稳她:“学会啦,好厉害。”
在夸她,真心实意。
丛宜摇摇头说:“没学好。”
她站在奚然身边,甩了下被风吹乱的短发,问:“刚刚那个人是谁?”她的语气没有破绽,将这个问题包装得很普通,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随便一问。
奚然抬手,帮她把乱掉的碎发顺着方向拨正:“好像是学生会的?”
问题不是这个意思,丛宜挑明道:“来加你微信?”
她比奚然高一点,这样对视格外近,垂下的目光深深,半遮的眼睫也只能挡住一点死死压住的不愉。
奚然习以为常:“嗯,拒绝了。不喜欢加太多陌生人。”
她还会定期清理好友列表。
丛宜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夜空之下,广场偏暗的路灯跳闪两下。奚然才看见丛宜露出平时的那种笑,“你渴吗,我去买瓶水?”
她这样的形象和笑,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奚然摇头。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一个问题——
丛宜把滑板还给学长,她俩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夜风宁静,周围热闹,看上去像是孤单的小角落,她二人之间却有种格外融洽的氛围,张欣雨玩尽兴后找人,目之所及竟然有点温馨,她走过去站在这两位身前,叉腰道:“你俩——”
她的表情蔫坏,感觉又是不吐象牙的一句话,奚然先发制人:“那个学长加你微信了?”
教她的那个学长,长得还不赖,高高瘦瘦、帅帅的,张欣雨十里挑一选中的人,她噎回了想要说的话,变成了:“讨厌啦,认识一下而已。”
奚然说:“好吧。”
张欣雨哼哼两声在奚然身边坐下。就知道用这些话堵她的嘴。
其实无论奚然怎么选择都行。爱谈就谈,拒绝也可以。张欣雨想,喜欢过她的人那么多,大多数都只如烟花转身即逝,瞬间爆发的真挚并不足以维系她想要的长久。
那些喜欢不如没有。
其实最初她以为奚然如她不笑时的外表一样,清冷孤傲,蔑视一切,俗话不是说,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差点怎么了——
但她不是。
她爱笑会笑,待在人身边低眉浅笑时,有种说不出的窝心感。
夜风习习,吹得人连心脏都舒展了。社团活动告一段落,广场上人渐渐散去。
“走吧,回寝室咯。”
***
奚然会拒绝搭讪的人,但张欣雨会推。
对张欣雨来说,她有个太招人目光的好友,即便奚然冷若冰霜,但藏在其冰冷外表下的心脏却热络,偶尔露出的笑像是日出前的昭示——接下来是个晴天。
架不住大家都乐观又自信。
张欣雨会筛查,她希望奚然有很多很多朋友,希望全世界都知道奚然是个很好的人,这样在她没有时间陪奚然的时候,她也不至于无聊。
只是奚然表现出来的性格还是太冷了。
她的列表里有许多过期消息,通过率低至10%。
张欣雨有种奇妙的使命感在身,她豪气万千地拍拍奚然肩膀:“等着吧。”
奚然呵呵一笑了之。
丛宜的专业周二周三课程很多,几乎要到满课的地步,有时候下课也会被拖延,忙得人灰头土脸,这段时间不能接奚然下课——她很心焦。
这种心焦藏在心底,外化表现在眼神和肢体上。
明显的,丛宜最近心情不好。她频繁投向奚然的眼神,在奚然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刻她轻攥的五指——
她想抓住奚然。
没有原因,就是想要将这个人牢牢抓在手上,最好可以随时随地带在身上。
她患得患失得厉害,明明止步于朋友,却偏偏不安到这一步。
可是不行。
现在还不行。她不算有耐心的人,孤注一掷非要做成这件事,容不得有半分失败的可能性。
很快,丛宜找到方法。
课后,一起吃完晚饭。
丛宜会约奚然逛校园,或者说出校园,逛街,她几乎将空出来的所有时间都用在奚然身上——出人意料的粘人,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多做什么,以至于奚然又觉得很正常。
散步的时候聊聊天,话题扩散的很快,丛宜会刻意避免从前那个高中的故事,巴不得把这个从奚然脑海中抹消——
而奚然几乎不拒绝丛宜。
排除她本身性格好的原因,还有一点,她是真的觉得丛宜是个很好的人。
即便如此形影不离,丛宜的担忧仍然作祟,根植于她心脏的劣根性,让她痛苦自缚,但在奚然面前仍然可以笑。
沈言没有死心。
她偶尔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心里却浮上痛意。
一定还有别的动作。
丛宜想。
她也需要做些什么。
直到某天下午,丛宜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偏头看奚然的书桌,整齐干净的桌面上有只卡通杯子——
而她桌上也有。
款式相同、色系不同的杯子摆在相近的桌面上时,有种格外别致的亲近感,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人相关联。
丛宜心上会浮起短暂而热切的满足。
在那瞬间是足够的。
足够撑到她再维系一段时间温和阳光的表象。
奚然没想那么多。
因为除了情侣款这个暧昧的名词,闺蜜款的界限也很含糊。
不同色的款式完全可以是友情的代表。
虽然丛宜最近给她带糖、带牛奶、带杯子,但奚然觉得很正常。
她说了,她觉得丛宜真的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