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时,田十一被季向南提醒脚下,故而没有注意季府门匾。一过门庭,护送侍卫退下,季长临在卫国公身边,偶尔在卫国公与庄点鹤闲聊时搭上两句。
田十一身上除一堆令牌,半两银钱也无,如果传信回去,会有人来接应但是受伤的事绝对瞒不住,况且当时出城家人大都不同意,她是硬跑出来。眼下不能回家,皇城脚下到处都是眼线,住店也不稳妥,借住季向南家成了最适合的法子。
如果以季向南朋友的身份养伤借住,传出去名声有碍,换成庄锦时的好友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渡船时季向南当田十一的面与庄点鹤提出她以庄锦时友人身份一同进府时,她没有意见,听话得像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
庄点鹤以为这是田十一与季向南谈妥的办法,殊不知是季向南一人打算,不过正入另一人下怀。
田十一的计划是先进城,五卫的人会按照托庄锦时送的信中所写部署,等目标抵达京都,她的伤应该差不多能好,只是失忆这事须隐密藏起,不然她的安生日子便到头了。
隔帷帽粗粗打量整座宅邸,季府一看就门庭显赫,奴仆成群,庭院风光皆有讲究。可不知为何,季向南身为季府少爷,不上前拜见父亲,非往她身边凑,和她一起落于人后,田十一回忆刚刚庄点鹤向主家介绍的用词。
“小女,小女好友,药童。”
一个正牌少爷回府为何要装作药童?
庄点鹤作为季父世交好友,居然帮好友之子糊弄人。
田十一压低声音问比她高出一头的“药童”本人:“你……真是这家的少爷?怎么畏畏缩缩像个贼?”
进城前躲马车,进府前戴帷帽,当然不是因为那两个胡乱扯的理由,入宫面圣的诏书前脚因病推辞,延缓一二,季向南后脚大摇大摆骑马进城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他正要解释忽然记起田十一失忆,所以他逃婚的事她也忘了。
一阵风起,扬开两卷薄帘,露出半脸。
田十一狐疑,这家伙刚刚是在偷笑吗?
“我离府前和父亲闹矛盾还没好,不宜见面。”
又是一个谎。
但依旧骗不到她。
“你是偷溜出府。”
不带一丝疑问,田十一直接对季向南盖棺定论。
“田姑娘,看破莫说破。”
“季公子,做人得坦诚。”
“敢问田姑娘对季某又有几分坦诚?”
田十一这个名字跟季子木一样草率,田氏既是商贾大户,怎么可能给子辈按排行取名。
田氏,太后,麒麟卫,皇室。
能拥有多枚军营通行令牌,田十一的身份绝对与皇室脱不了干系。
田十一把握不住失忆这段时间与季向南相处到何种程度,对看似随意抛出来的试探问题一律无视,朴白帷帽一侧,假装没听见。
走了半刻,庄点鹤和卫国公留在前院叙话,由季府大少奶奶陶泠带庄锦时等人去后院安置。
陶泠是爱花之人,行至花园便对各处花草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庄锦时和田十一赶了一天的路,舟车劳顿,庄锦时羞涩,不敢打断陶泠,只能双手背后向田十一打手势求救。
“季夫人,距离我们的住处还有多远?夫人见谅,我身上有伤,今日还未换过药……”
经田十一提醒,陶泠终于记起正事,连连致歉,带她们离开流连忘返的花园。
说句话的功夫,田十一发现少了个人。
庄锦时是知情人,知道此药童非真药童,而陶泠和其他侍女好似没注意到季向南,没有人提及一个消失的药童。
季府为庄氏父女安置了一处雅致小院,当晚设宴接风,田十一因伤未去,名唤小蝶的侍女被派来服侍她。
“听闻姑娘有伤,大少奶奶吩咐厨房为姑娘备了清淡点的餐食。”
田十一客气言谢:“大少奶奶有心了。”
彼时宴上,陶泠掐住季向木腰间的软肉,低声拷问:“那位田姑娘与品之是何关系?”
季向木疼却不能外露,俯首回:“只是从前认识的普通好友,夫人为何不信?”
陶泠:“我如何能信?你几时见过你堂弟跟哪个女子走近过,就是宫中那位也不曾见他上心,还特意让你传话托我照拂,远来是客,季府还会苛待她不成?”
因为季向南平日深居简出,小半个月不出院门,不露人前也是常事,离府一事鲜少有人知道,对季向木也只推说田十一是从前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这次和庄家父女一同借住季府,希望主持中馈的堂嫂能多多照应。
季向木:“听夫人这么说好像确有蹊跷,可这到底是品之私事,我虽是他的亲堂哥,总不能追问他。”
陶泠愁上眉头,“你我只是品之的同宗兄嫂,管不得他与旁的女子如何,我担心的是他与永安公主的婚事。庄氏父女是二伯请来观礼的贵客,平白多出来一个江湖女子,我观庄小姐与她关系甚笃,怕是个有手段的,可惜今日隔了帷帽,没看清她的样貌。”
季向木趁陶泠深思,把她的手从腰间挪到他的膝上,语重心长道:“我说夫人呐,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不能因为品之一向不近女色,忽然对一女子另眼相看就疑心那姑娘为人。我信品之,他的婚事是族中大事,他有分寸。眼下该愁的是大夏使团进城,品之授任接待使,三年休沐,也不知他能不能应付。”
“我听说任命诏书送来府上时品之病了,未能进宫,今日刚能下床就入宫面圣?”
“是,二伯说品之的病不宜见风,所以都没有去看望。”
“田姑娘进府,他就病愈,不觉得太巧了吗?”
此问一出,季向木便知自己方才一番话根本没入陶泠的耳,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寻仙楼的舞没以前好看了。”
果不其然,陶泠的注意被厅中舞女吸引,默了一会儿,幽幽发问:“你以前常去寻仙楼?”
季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