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水墨般的黑浸染了夜空，庄园内路灯顺着小路亮起，宛若绿色汪洋中的萤火虫。
卧室圆形桌边，丛星调整了一下电脑的位置，朝视频那边的人打招呼。
“Guten Abend, Lehrer.（德语：老师晚上好）”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摇晃了一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出现在对面，哼了一声：“Guten Abend.（晚上好）”
“Ich habe gefunden, wonach Sie gesucht haben, einer ist klebriger Eissan und der a Glassan t bessereZustand, t einePreisunterschied von vier bis fünf Mal.（你要的东西找到了，一块是糯冰种，一块是成色更好的玻璃种，价格相差四五倍）”小老头拿起两块已经磨得能看出一点颜色的原石，来回展示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让丛星自己选择。
丛星看了一眼余额，随后和老师说了一声稍等。
匆匆跑到浴室，他坐在浴缸边缘，拿出手机给其中一个联系人打去视频电话。
只响了两声，电话被接通，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丛星：？？？
他放在浴缸沿上的手猛地收紧，问：“你，在干嘛？”
“运动。”
伴随这句话落下，视频那边的画面清晰起来：Alpha赤着的上半身正在起伏，蜜般的薄汗附着在上面，宛若抛光后的大理石面，绷紧的肌肉线条格外诱人。
丛星只觉得嗓子有点痒，下午感受到的那股薄荷香味又像幻觉一样缠了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嗯？”电话那头的樊忱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这样？”
丛星盯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跑出浴室重新坐到圆桌前，咬牙给出回复：“Meister, ich w?hle Glas!（老师，我选玻璃种！）”
那双水墨色眼睛只有同样的幽深颜色才能配得上。
小老头啧啧了两声，说过两天就寄过去。
话题一转，他好奇地询问这是给谁的？毕竟丛星的毕设不是用黑水翡翠做，那只能是送人的，而黑色又很少被当作礼物。
丛星轻笑。
“Gib es jende dessen Augen wie der Nachthiel sind.（送给有着夜空般眼睛的人）”
另一边被挂断视频后，樊忱坐在哑铃卧推的长椅上怔怔地盯着手机。
他懊恼地盖住眼睛，只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太紧张，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结束了和丛星的第一次视频通话。
回想刚才通话的细节，左上角有洗浴用品。
Oga在浴室给他打电话。
樊忱放下手，有些恍惚地看着手机屏幕，耳朵悄然变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某处好像睡醒了一般，生机勃勃。
他丢开手机，发泄似地开始举哑铃。
丛星挂断了和小老头的电话后，看着卡上减少了大半的数字，一阵肉痛。
转念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
瞬间感觉好多了。
翌日，起床之后。
丛星简单地吃了点早饭，便拿出工具来到阳台上坐下，思索如何设计这次的礼物。
最后定下来做袖扣，碎料刚好可以做一个配套的领带夹。
他在纸上简单勾勒，时画时停，在画到细节处，忍不住皱眉低头更加轻柔地勾画。
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其他时候都窝在阳台上。
细碎的阳光透过阳台边那颗高大的樟树落在他身上，风卷着树叶摇曳，光影也轻晃，铺下柔和的气息，而后光与时间同频，夕阳逐渐艳丽。
“嘀嘀嘀！！”汽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丛星的思路。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朝阳台外看去。
只见赵轩穿着皮衣外套，降下车窗朝他挥手。
“丛少爷还忙着呢？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快快快走了。”
手机还在卧室的床上，丛星一边擦着不太满意的地方，一边问：“几点了？”
“五点半了我的少爷啊。”赵轩见丛星不慌不忙，好笑地说，“咋又画上了。”
“急什么，反正这饭吃不吃都行。”
“等我五分钟。”丛星抖了抖纸上的碎屑，起身往卧室走去。
赵轩下车靠在车门上，懒懒散散地看着手表。
快到五分钟的时候，他默数：“3、2、1。”
“咔哒。”大门打开。
赵轩竖起大拇指：“时间把控很到位。”
他扫了一眼丛星的装扮，笑道：“你这怎么穿得和个小年轻似的。”
“我本来就很年轻。”丛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丛星也懒得穿西装，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毛线开衫穿上，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加黑色牛仔裤，看起来确实很嫩。
路上，赵轩开车在前面领路，王浩驱车跟在后面。
到了天莞正好六点整，负责天莞A002包厢的服务员早已候在大门口。
“您好，车我们帮您们停到停车场，这边请。”
电梯缓缓上升。
“叮——”
“小心脚下，往这边走。”服务员一路走到包厢门口，接着推开门做出请的手势。
丛星看了一眼王浩，示意在门口等着，这才和赵轩走进去。
一进门冲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天花板中间的换气扇正在工作，却还是散不去浓郁的味道。
“哎呦，这不是我们丛少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坐在包厢C位的人出声招呼，“轩哥也有阵子没见了啊。”
语调一如既往的油腻。
正是昨天打电话发出邀请的秦彷。
丛星淡淡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便和赵轩坐在了靠外侧的位置上。
“来一根？”方垣抽出一根烟递给赵轩，又抽出一根想要递给丛星。
丛星看了一眼，还是接过来，放在一边没动。
方垣见状和秦彷以及张吉对视了一眼，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笑。
他们达成了共识：出国这么久，丛星这个小霸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霸王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几个人聊了起来，大多是圈子里发生的八卦，以及家里老头子管得严之类的话题。
丛星不感兴趣，有些无所事事地将那根烟在指尖灵活绕圈。
突然秦彷看过来，抖了抖烟灰：“丛少有点无聊啊，不和我们说说国外的生活吗？”
“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丛星不太想接话。
与至于有些后悔今天出来这一趟。
他还在想没来得及收尾的设计图。
“哈哈哈哈，那回国之后可比你在国外刺激多了，一回来就要结婚了。”方垣一边笑一边揶揄地看着丛星。
赵轩插了一句：“你不也被你家老头子要求今年结婚吗？”
方垣摆摆手，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样子。
他往后一靠：“你是Beta，所以不了解具体的，Oga结婚和Alpha结婚那可是两回事，你见过哪个Alpha结婚前后生活大不相同吗？Oga就不一样了，很少继续在外抛头露面。”
方垣还想说什么，门铃响了一声，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将菜一一摆放好。
“你好，卫生间在哪？”丛星起身问道。
服务员：“左拐直走，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
丛星出去之后，赵轩也找了个借口，跟着出去。
到卫生间门口后，透过洗手台的镜子，丛星看见了走过来的赵轩。
两人并排站着洗手。
“这几个东西，讲话真的难听，要不是我妈那边还有合作，我都想骂人了。”赵轩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道。
丛星仔细清洗每一根手指，看水流滑过手心。
“我就没顾虑了，出来换口气，回去和他们练练骂人技巧。”他轻笑一声。
赵轩面上一喜，他可是知道丛星的嘴上功夫了得，正想着一会儿有戏可以看，皮衣口袋里突然传出手机铃声。
有人给他来电话。
他拿出手机，正想挂断，却在看清了来电人备注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接通电话后，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赵轩的眉头皱了起来。
“等着，我现在过去。”赵轩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他抬头看向丛星，有点犹豫地开口：“我这突然有事情，可能得先走了。”
丛星早就听见了那通电话里隐隐约约的哭声，闻言只是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
“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几个人还能吃了我不成？”
赵轩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又想起来门口还有个黑衣保镖跟着丛星，又说了声抱歉，才急匆匆往外跑去。
回到包厢后，几人看了看他身后，见丛星一人回来，又是对视一眼。
秦彷问：“轩哥呢？”
“有事先走了。”
走了？
张吉几人一喜，开始积极地转桌。
“没事，他不在我们吃，来来来，这个酒可不便宜，尝尝？”秦彷倒了一杯递给丛星。
丛星扫了一眼，拿起一旁还没开封的红酒。
“我喝这个就行。”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喝来历不明的酒，更不用说这几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垣闻言眼底闪过隐晦的失望，不过很快几人又聊了起来。
“丛少见过樊忱了吗？”秦彷饶有趣味地打听，“我听说长得还不错，不过这个年纪居然没去过一次会所。”
他和张吉挤眉弄眼，说出结论：“说不定下面不行。”
“是啊，也不知道结婚之后，能不能满足你。”
“哈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那小子当初在学校和流浪汉一样，现在装得这么光鲜亮丽。”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他是私生子啊。”
“要我说那小子从小营养不良，说不定和牙签一样细。”
“他还在垃圾桶边上捡东西吃呢。”
“我记得他那时候不是姓段吗？好像是他找回樊家，樊家不想认他，随便指了一个佣人，让他和那个佣人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啊。”
几人见丛星笑着不说话，越发肆无忌惮，聊天内容渐渐不堪入耳。
坐得离丛星最近的张吉似乎也在聊天过程中得到了自信，他抬起手就要去摸丛星的肩膀。
“丛少也是可怜，要和这么个狗玩意——”
“嘭——”
那三个字刚说完，下一秒丛星就从容起身把手上的红酒瓶往张吉头顶一甩，给他开了个瓢。
张吉一愣，接着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额头留下来，模糊了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