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小金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间，一把将两位研究员从帐篷里揪了出来。
研究员还不明所以：“哎？怎么了？计划有变吗？我们才刚进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两个——”
她愤怒地给了一人一拳，拖着两人往门口走，“白痴！”
走到门口她猛地转头，又换上了灿烂的笑脸，对鎏海轻声细语地说：“宝贝我晚点再来看你哦！姐姐先去跟两位叔叔友好交流一下！”
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鎏海震惊地看着禁闭的大门——看来人类的等级确实不是依靠体型分的。
如果说江浔是这群人的头头，那小金至少也是一号打手。
不过……虽然那两个家伙说的话确实很冒昧，但鎏海更关注的其实是另一个重点。
他们又提起了“人鱼”。
之前那两个莫名其妙拽他尾巴的家伙也提到过“人鱼”……
他们该不会把他当成人鱼了吧？
鎏海表情古怪，在海中翘起了自己沾了水看起来像是缎面的毛绒尾巴——怎么看都不像吧！
他的尾鳍在岸上是毛绒的，下海后是滑溜的，无论怎么看都跟带鳞片的鱼尾相去甚远吧？虽然以前有人类开玩笑叫他毛毛鱼，可实际上他根本不是鱼啊，他还吃鱼。
鎏海还在研究自己的尾巴，江浔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无奈，进入生态缸里，在岸边蹲下跟他打招呼：“你好，鎏海。”
鎏海回过头，也乖乖跟他打招呼：“你好，江浔。”
“很荣幸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江浔露出笑意，看了看四周，随意在岸边坐下来，看着鎏海慢悠悠地靠近岸边，“抱歉，刚刚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有点没礼貌。”
“小金已经在教训他们了，他们让我代为转达歉意。”
“可以原谅他们吗？”
鎏海认真思索片刻，大度地点了点头：“可以。”
“谢谢。”江浔轻笑一声，“还有，小金说你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指了指鎏海脑袋上沾了水的花环，“这个很适合你。”
鎏海晃了晃脑袋，有点高兴：“漂亮吗？”
“嗯。”江浔摸了摸白大褂的口袋，“不过，在海水环境下，它可能坚持不了几天，所以我给你找了一些首饰。”
鎏海饶有兴致地趴在岸上：“给我看看！”
“嗯。”江浔将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珠宝放在鎏海面前，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你喜欢吗？”
“哇——”鎏海兴奋地甩了甩尾鳍，“亮闪闪的！”
他以前都没见过。
他向江浔求证：“它们不会坏吗？”
“从科学角度严格来说，贵金属和宝石也会被海水腐蚀。”江浔拎起一条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在鎏海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浸泡在海水里，质地、光泽、颜色、斑点都有可能产生变化。”
“所以我当初就说，传说中人鱼根本就不可能佩戴华丽珠宝，先不说它们在海中根本无从开采这些矿物，哪怕偶尔有矿脉与海底相连，这些珠宝也根本经不起海水腐蚀。”
鎏海微微睁大了眼睛，又是“人鱼”！
“啊，抱歉，我又说了你听不懂的话吗？”江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项链，“要试戴一下吗？”
“哦、哦。”鎏海慢慢朝他靠近了一眼，背对着他藏起自己有些心虚的表情，他小声说，“我……听懂了一点，比如人鱼。”
“大家好像都在说人鱼，之前我遇到的那两个坏家伙也说了人鱼。”
“啊，他们也提了？”江浔略感诧异，“不过也难怪，人鱼确实是很多人的向往。”
“这艘船，叫‘塞壬’号。虽然塞壬在古代神话中更多被认为是海妖，而人鱼的形象更偏向爱情传说里的美好模样，但因为它们都是人身鱼尾，所以从生物学来说，应该算是一大类。至少，塞壬公司认为它们没多大区别。”江浔轻笑一声，“抱歉，项链有点难扣，我得花点时间。”
鎏海连忙说：“没关系，正好你可以说说人鱼。”
难得见他主动询问什么，江浔很配合地开口：“关于公司和人鱼之间的渊源，要说到很久以前。公司的创始人曾经坠海险些遇难，他说是一位美丽的人鱼小姐救了他，并给他留下了放在贝壳中的一把珍珠，于是他才从绝望的深渊里站了起来，一手创建了塞壬生物公司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不过……”
他轻笑一声，“很多时候，人们只是需要一个传奇的故事点缀过往。”
“据我所知，塞壬生物公司，原本是做喉糖起家的，起这个名字，只是为了让人通过传说中海妖曼妙的歌喉联想到‘好嗓子’而已。”
“不过也不重要了，毕竟那样的故事讲得太多，公司自己都快相信了。”
“他们最初花大价钱造这艘船，一方面是为了协助政府做一点海洋净化方面的慈善提升名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有一天能从古代海中打捞到跟人鱼有关的东西。”
“好了，扣上了。”江浔微微低下头靠近，从侧面欣赏自己的作品，替他调整了珠宝的位置，“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没、没有。”鎏海欲盖弥彰地往水下藏了半张脸，“我也没有很感兴趣。”
“好。”江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居然也还不错，“手呢，手上不要戴点什么吗？”
鎏海愣了一下，又把一双手伸出去，一脸期待地看他：“手上也有吗？”
“当然。”江浔心情不错地替他挑选首饰，“手链、戒指……”
等到鎏海一双手上挂满了亮闪闪的珠宝，他才意犹未尽地收手，笑着问他，“怎么样？”
鎏海诚实地说：“有点重，不方便游泳。”
“但很好看。”
江浔轻笑出声：“没关系的，不想戴了就把它们扔在随便哪里，反正都是给你玩的。”
“本来它们注定只能在盒子中蒙尘，你来到这里，它们才能派上一些用场。”
江浔没有说谎，这些留在塞壬号上的珠宝，本来就是未雨绸缪，为了装点传说中的人鱼才准备的。随着人鱼的存在被证伪，它们本来就派不上用场，财大气粗的公司可能早就忘了这里还有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正看着监控的小金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她神色凝重，“老大小时候该不会是喜欢玩装扮娃娃的类型吧？我头一次见他这么津津有味地做研究以外的事情！给鎏海穿戴首饰，这应该不属于研究范围吧？”
“唔。”阿鱼摸着下巴，“老大原来是……”
小金竖起耳朵：“什么？”
阿鱼一敲手：“极繁主义。”
小金：“……”
“不过。”阿鱼歪了歪头，看向生态缸中的鎏海，“总觉得他好像在想什么。”
就如阿鱼所想，接下来几天，鎏海都显得心事重重，鱼都少吃了一桶。
小金领队再次给他做了一遍身体检查，确认了身体情况没有任何异常之后，研究员们再次聚到了一起。
曾经进入房间观测的两名研究员十分惶恐：“该、该不会，真的是因为我们说的……可是我们没有说很过分的话啊！我们甚至没有点评，而且说得很小声！”
小金愤怒扭头：“你们难道还不知悔改吗！那些话难道不过分吗？如果我跟你说，哇，不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都看不到明显的生丨殖器哎——”
“你不会觉得被冒犯吗！”
阿鱼熟练地按住小金：“冷静。”
“他们确实很冒犯，不过……”
小金扼住了他的咽喉，神情危险：“你！该不会还打算替他们说话吧？”
江浔：“听他把话说完。”
“哦。”小金讪讪放下了手。
江浔看向阿鱼：“你有什么想法？”
阿鱼看着屏幕：“我怀疑，他可能是在意别的东西。”
“啊，他翻肚皮了。”
“什么！”小金大惊失色，“怎么会！”
她猛地扭头，发现鎏海只是肚皮朝上漂在海面上，愤怒地给了阿鱼一拳：“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阿鱼无辜地捂着肚子。
“既然你有想法。”江浔看向阿鱼，“那么，你试着跟他聊聊？”
阿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
片刻之后，阿鱼推开了鎏海的房门。
“你好——”阿鱼提着一份烤鱼，“我来给你加餐咯。”
鎏海支起了上半身，很有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阿鱼。”
他打起精神，游到岸边欢迎他，“今天为什么有加餐？”
“因为你今天少吃了一桶鱼。”阿鱼把食物递给他，在他面前蹲下来，“大家很担心你。”
“唔。”鎏海露出一点点内疚的表情，“我没事啦。”
“我也还没吃午饭。”阿鱼在岸边坐下来，“我可以在这里跟你一起吃吗？”
“好啊。”鎏海答应下来，他好奇地看着阿鱼拿出来的三明治，吸了吸鼻子嗅嗅，疑惑地说，“一点香味也没有啊？”
“是啊。”阿鱼神情悠远，一副看淡红尘的模样，“里面也没有肉哦，都是草。”
“啊？”鎏海大惊失色，看了看自己餐盘里的烤鱼，怜悯地往他面前推了推，“要不这个给你吧。”
阿鱼忧郁地叹了口气：“鎏海，你不明白。”
“人类，有时候不是找不到美食，而是不能随便吃。”
鎏海疑惑地问：“为什么？”
阿鱼沉痛地捏了捏自己的腰：“因为人类会长小肚腩。”
鎏海愣了愣，它抱住自己圆滚滚、手感很好的尾巴，结结巴巴地问：“不、不好吗？要有厚厚的脂肪才能抵御寒冷啊，有厚厚的脂肪，被熊咬到都不会致命哦！”
“我、我……”
他像是深受打击，“我难道在人类眼里不好看吗？”
“当然不会。”阿鱼一脸严肃，“小动物拥有胖乎乎豁免权！”
“对我来说阿鱼也是小动物！”鎏海支起身体，试图撑起尾巴，从身高比过阿鱼，“你也可以胖乎乎。”
阿鱼露出感动的神情：“那给我摸摸你胖乎乎的尾巴。”
“可以！”鎏海下意识答应下来，才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啊？”
阿鱼已经张开手指，让手掌陷入他的绒毛之中，露出陶醉的神情：“啊——真好啊，不用写报告，奉老大之命摸鱼的一天。”
“我、我不是鱼！”鎏海瞟了他一眼，试图套话，“你……平常要做很多工作吗？”
“应该还是没有老大的工作多，不过也不少。”阿鱼睁开眼，“你对老大有兴趣吗？”
“唔。”鎏海试图迂回一下遮掩自己真正的目的，“我……好奇他在做什么。”
“我听说，他在研究人鱼。”
阿鱼听到了关键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人鱼啊。”
嘀咕了一声，“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