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传来躁动声，不见声源，只听得见声音。袁离直起身和楚介同时间转头对视，随后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右边。两辆越野车向他们驶来，能看见车内远远不止三两人。

    袁离和楚介虽没有说话，但还是作出了同样一个选择——跑！线下情况严重，不是两人能够应对的。

    此刻啤酒肚男放开嗓子，高声喊了两句，四周顷刻安静下来，唯留越野车的机动声与湖边鸟儿振动翅膀的声。

    袁离认得来的越野车和他们是同款的，是他们的援兵，也是想要得到悬赏金的猎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高个男缓缓地睁开眼睛，努力挣脱绳子，抬手抹去脸上的鲜血，而就算使出了天大的劲，距离脸部还是有一段距离。过了会，他的耐心耗尽，仰天长叫，誓死要杀了他们。

    绑在他后面的啤酒肚男，相比之下，要安静许多。

    袁离和楚介转身跑出二里地，身后越野车下来的男人，在距离他们几米的地方喊住他们。

    “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她背着风转身，长发受风的影响遮去了她整个面部，远处看不到面上的表情。袁离眯起眼，转身给他们留了个背影。

    袁离自然的牵起男人的手，快速向前逃去，脚边的沙土飞扬，迷了她的眼睛，促使其不得不停下。

    子弹来的威力极大，好在没打到他们。脚边的沙土呈现深坑状态，一阵风吹来，带动周边的沙土移动，转瞬间恢复原样。

    袁离后退半步，踩在方才的沙坑上，她下意识往左边打量，熟悉的声音传来，同样的声源，不同的出发点。

    她还没来的及看清楚来车的车型，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九十度转变，胸口以下位置像是捆绑了一根绳子，紧紧的勒住双手手臂。

    待身形稳定，袁离已是半蹲状态，整个人依偎在楚介怀中，除此之外，还有从脸颊擦过的子弹，直直射进眼前的土地中。

    从后方射来的。

    是后来的两辆越野。

    机车的躁动声停止，车上的人纷纷下车。为首的男人上半身穿着迷彩长袖，下半身搭配黑色裤子，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棒，手腕青筋凸显。这样穿着打扮的人不止他一个，应该说是一群。

    刚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袁离，看见了朝他们走来的两群人，率先看出他们藏在裤子深处的手枪。

    目前局势，肉|体硬扛的法子肯定行不通，那么就只能智取，来一场虚拟物质的谈判。

    袁离快速站起身，“各位。”

    她抬起双手，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打出“丅”的动作，“我看出来你们不想要我们的命，你们就只是想要悬赏令上的钱。”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一场谈判！”袁离吼道。

    为首的男人不屑，“你能给我们多少钱？”

    “悬赏令上的金额是多少？”她反问。

    男人停顿，“货到给钱，我们也不知道。”

    袁离笑出声，“万一他们是骗你的呢，你们把我们送到了，顺便把你们一起杀了，这样还能省一笔钱。”

    “不可能！这东西发过很多次，每次都有人因为这事暴富，我只相信亲眼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你的逃脱之词罢了！”男人依旧不信，并且声音逐渐加大。

    发过很多次。

    具体几次？

    袁离有些好奇。

    她转头，正巧看到楚介若无事事地打量四周，面上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有的更多是平静，完全看不出是将死之人。

    袁离抬手拍了他一下，眼神问他听见没有。

    可惜她没有得到回应，男人视线移动的越来越迅速。

    除了身后的羊湖外，三周站满了人。

    尽管袁离手指不易察觉的抖动，但仍高声与对面的老大协商，连续的放声大喊促使她嗓子像是着了火，口渴得要命。

    几番对峙下来，对方的决定非但没改，反而加重了他们想杀他的心思——拿更多的钱。

    僵持不下两分钟后，袁离感觉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力，那道力气带着她往后退，男人后退了几步，直至退至羊湖边缘。

    精神高度紧张，她的膝盖颤动了几分，眼睛稳住眼前的画面，浑然明白男人要做什么。

    她略带不确定:“你要做什么？”

    “嘘。”

    然后再没听到他说话。

    危险。

    小腹受力收缩，双脚腾空，失重感逐渐袭来，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随之而来的是皮肤外传来的凉意。

    肺内空气逐渐减少，恐惧越来越清晰，袁离想生的欲望涌上心头，双手挣脱水的阻力，大力抓住男人衣口，手腕青筋凸显。

    身体浸泡在湖中，头发不受控制地遮去视线，楚介头部左右摇晃，初次尝试睁开眼睛，甩开眼前的遮挡物。

    感知到下摆传来的力量，他睁眼第一时间先往下看，起初眼前朦胧，看不清女子的面庞，内心紧张的情绪推使他又一次睁开眼，适应湖底的环境。

    眼前的世界并不像在陆地上那么清晰，只有朦朦胧胧的轮廓，不过庆幸有轮廓就够，他能看到她，确定她没有受伤。

    他主动伸出手，将处于下部的袁离拉回怀中。胜在羊湖只是一个湖泊，没有流动性，大大减少他们相拥的阻碍。

    楚介将其拉至与自己同高水平，主动朝袁离的方向游去。

    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但他依旧能判断面前女子的状况并不是很好，现在已经超出正常人能在水里憋气的时间，他们必须现在到陆地上，要不然随时会发生危险。

    水底只能浅浅看到陆地上的影，不能完全看到陆地上的情况。

    “他们都跳水了，就算再能憋，现在存活的几率也不大。”老大身边的小弟说，说着还往裤腿边擦了擦手，擦完的手又揉了揉眼睛，继续探头向湖底看去。

    老大半信半疑，同样探出半边身体，他们很努力地在看湖底，得到的结果就是一滩蓝水，汪蓝汪蓝的，此时恨透了碧蓝的水，恨它不能再清澈点。

    他狐疑两分钟，随即打开裤腿边的粘性口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黑色手|枪，子弹上膛，对准湖面，砰砰砰——

    几发子弹射入水中，他不能确定人是否已经死去，也不能抽干湖水，把人的尸体捞出来，只能多开几枪，保证其存活几率减小。

    回忆起悬赏令的大致内容:

    能留活口最好，如果逃得太快，杀了也行。

    岸上的一群人并没有着急走，在射完几发子弹后，见湖面没有反应，又补射了几次，直到看见湖面隐隐出现红色血迹时才肯收手。

    “这下好了，彻底死透。如果这样还能活着出来，真算他们命大。”

    最后走的几人发出感叹，声音不大不小，带头老大能听见。他含笑离开，越野车的轰隆声远去，羊湖回归平静。

    车尾气扬起了沙尘，沙尘夹在风中，迷得看不清远处。

    楚介紧紧将袁离抱在怀中，方才子弹射入，凭借灵活的身躯躲过几发，不过在陆地上的速度，又怎能和在水底的速度相比较。水底动作越大，消耗的力气越大。

    经过几次折磨后，他明显感到双手和双腿力量的流失，直直瞧见子弹射入身体，先发觉的是从身体流出来的血。

    不能再等了，再等只有两人双亡的结果！

    他们必须立刻马上上去，是迅速的，不能带任何犹豫的！

    他摆动双腿，努力让自己身体朝湖面游去，带动自己的同时，还要维系好袁离的安全。

    随后，在广袤的羊湖原野出现了两个被湖水打湿的人。

    两人均仰躺在地面，一人大口呼吸，另一人没有明显呼吸。

    *

    袁离破开黑夜，推开面前的阻拦，坐起身，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大口呼吸后才知道，这所谓的“阻拦”，是一件宽大的黑色皮夹外套。

    顺着外套袖口的方向，能看到用树枝堆起来的柴火，现在柴火烧得正旺，时不时扑出来，火星子散在四周。

    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劝她早点回去，结束旅行，认为能有多大危险，两个小时后，她筋疲力尽，像是过了一生，既惊险刺激又感到意外。

    惊险刺激的是，俩人一起跳的湖；

    意外的是，自己还能活着从湖里出来。

    她从回忆中抽离，听见有走过来的脚步声，袁离循着声音望去，是和他一起共生死的男人。远处看没什么事，走近了看，能隐隐约约瞧见肩膀的血红色。

    依旧是两人都不说话。

    “你受伤了。”袁离说。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楚介没做正面回应，他走向她，拿起黑色皮夹外套，将外套搭在篝火近处的木质简易杆子上，转而坐在篝火边，伸出双手靠近篝火。

    “靠近点，去去寒气，女人受凉了不好。”

    很平常的关心，并不把袁离上一句话放在眼里。

    袁离没动，执着地想要得到回应。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并没有产生胜者，也没有产生败者，有的只有一味地安静，谁也不服谁。

    “没想到你这么值钱，值钱到可以让一个人暴富。”袁离主动引开话题，“你说，”“我要是把你卖给他们，是不是我也能暴富啊？”

    楚介顺手拿起一根长枝条，倒了倒篝火，依着她的话来:“理论上可以，前提是你得活着把我送出去。”

    他换了件已经烘干的衬衣披在她身上，从新换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半片面包，递给袁离。

    “凑合着吃吧，上次买的已经见了底，有空再去买点。”

    袁离假装拿起面包，实际因为手小，堪堪包住他半边手，慢慢挪至手腕，趁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立即用力。

    “你敢笃定你没有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