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石二鸟 再换一套妻儿
外边小贩叫卖着栗酥饼,行人匆匆地走过,酒楼门口的小二热情招呼着客人,上前搭话揽客。
人多眼杂,这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这个点间谍还在后边插牌子,陈盛戈把门敞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进来。”
金不换于是一拐一瘸地挪着,似乎左腿有些伤病。陈盛戈看不下去,从一旁的房间拖出来备用的轮椅来。
作为致力于提供高水平服务的茶楼,备着些可能用上的东西是基础工作。
学校五十平米的校医室都有拐杖轮椅,总不能这么大个卖场什么都没有。
把人往椅子上一按,陈盛戈脚下生风地推起轮椅,一路顺畅无阻。
要不说这茶楼水平高呢,当初她可是奔着建设无障碍建筑去的。
早在选样式的时候,她看着图纸里面无处不见的门槛就直皱眉头。
在她坚决不同意的情况下,拆掉了门槛,之后又在每个台阶旁边加设缓坡,将石子路铺设得平缓工整。
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现在估计得连人带椅抬进门里。修仙之人虽不算吃力,平常小厮侍女却难以招架。
进了待客厅,陈盛戈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让重金聘请的医师过来诊治。
把脉看面,又探查一番伤腿,须发花白的老医师起身道:“幸好没有伤及筋骨,静养半月便能恢复如初。”
他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子来,“面上的青紫红肿抹这个药油,一日三次,搓热揉涂,揉开淤血便好得快些。”
“外伤尚不足为惧,只是观你脉象不佳,心悸神衰,恐怕受了惊吓。”
“如此便再给你抓两副定心宁神的药,待会儿差药童煎好送来。”
看完诊医师施施然离开了,陈盛戈把人送出去,合上了雕花木门,才开口道:“怎么回事?”
金不换攥着那小小的瓷瓶子,颇有些犹豫。
他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正是怕会横生祸事。可是门窗紧闭,四处无人,私下的环境壮了胆子。
更别说陈盛戈镇定自若的态度,无形令人安心。
她并不让自己站在门口让人看笑话,而是有条不紊为他找了轮椅、叫人诊治,切切实实给这慌乱无措的弱书生吃了一颗定心丸。
再三权衡,金不换最终还是开了口。
昨日刚得了新活计,他心里很高兴。一边帮老板看店,一边摊开经书逐一插入注释。
才写了两页,那点儿光线便又没有了。依着他的经验,这种突然的变化往往是有人来了。
金不换抬起头,“老板暂时不在……”
来的人穿一身长衫,背着手站在柜台前,自顾自介绍起来,“我是李君逸,夫子行会的骨干。”
“如今,依水镇教书育人的基业受到威胁。不少一知半解的人滥竽充数,也摆阔气装博学,来给达官显贵做事情。”
“不知经义,不分孔孟,净扯些旁门左道,真真是误人子弟。”
李君逸用力一挥袖子,险些带倒了一旁挂着的毛笔,若无其事地宣布:“因此我们成立了夫子行会,管理抄书教书……”
在店里抄书是要兼职看顾货品的,若是摔坏了笔杆、摔散了笔豪,他可得担责任。
金不换无心听讲,伸长脖子张望着,看见摇摇晃晃的毛笔还好好地待在木架子上,才坐回去。
李君逸被气笑了。
他比上不过,比下有余。
照着如今地位,区区一个穷书生,三叩九拜都不为过,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发号施令时东张西望!
李君逸缓缓向前,脚步声踩得沉重,忽地余光扫到了桌上的经文,他猛地笑起来。
在金不换疑惑的眼神中,李君逸厉声道:“这抄书生篡改经文,私做错注,是要把孔圣踢下去取而代之啊!”
“来人,给我好好地教训这包藏祸心的竖子!”
从店铺外边进来了两个壮汉,把他一下儿从柜台扯出来,弄撒了刚磨出来的墨水,平日里干干净净的衣服绽开了墨点。
被人一下儿拖到狭小店铺正中的空地,金不换只来得及抱住脖颈和后脑,沙包大的拳头就如雨般落下来。
一通教训之后,李君逸看着他满身尘灰、蜷作一团的落魄样子,又放了好些狠话,提了一箩筐的要求,心满意足地走掉了。
金不换孤身一人,不敢忤逆,第二天就敲响了茶楼的木门。
说着说着,金不换眼泪就往下掉,胡乱用袖口擦了擦,把手压在脸上挡着。
只是止不住的眼泪还是从指缝溢流出来,顺着腕骨往下滑。
陈盛戈看着人泣不成声,递了张手帕,“放心吧,我可不是省油的灯。”
“等我把人送进大牢的时候一定给你留个好位置。”
金不换抽抽噎噎地补充道:“不止,不止是我,他们一间间书店找过去的……”
平日里以抄书为生,也认识几个同行。
听说只是威胁了一番,要他们三日内去夫子行会应考。
通过者获一木牌,日后听从行会安排,未通过者算是学识不足,将被行会通报,明令禁止再抄书写字。
一众人自然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抄书写文从来便是你情我愿的买卖罢了,不曾有过这样的繁文缛节。
而且考题打分全由这所谓行会攥在手里,不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吗?
更何况前脚行会的成员才走,后脚就有人底气十足地进来兜售测考经文资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猫腻。
金不换是他们里面最惨的一个,真真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大人,忽然动了手,脸都快破相了,走路也不利索。
被这样针对,他就算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只要稍稍做点手脚就能让人前功尽弃,定是无望通过了。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没了吃饭的法子。几位书生虽然有心帮金不换,但是谁手里也不宽裕,最后只能凑出三十文钱给他应急。
金不换都快哭成泪人了,鼻音浓重地哽咽着。
陈盛戈安慰地拍了拍肩膀,“回去怕是还得被刁难,要不就在这儿好好养伤?我给你把亲人一并接过来如何?”
金不换摇摇头,“孤,孤身一人,家徒四壁,不、必操劳。”
陈盛戈点点头,把他领到空房间安置好,领了一套生活用品过来,总算有了些生活气息。
夜色如水,郊外蝉鸣蛙叫混在一起,给寂静夜间增添了几分热闹。
陈盛戈轻轻松松地翻进了宋知恩的府邸,夫妻俩正在花园里聊天,她毫不费力便从衣柜的男衣上取走了附着的几根头发。
纤细发丝,至细至微,却因生发于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本随意地翻折起来的发丝,在小胆施法做咒后,活过来一般缓缓舒展了身躯,逐渐变成了躺平的姿势。
与此同时,宋知恩无知无觉地挠了挠突然发痒的头皮,翻了个身卷着锦被接着睡下去。
闭上眼后原本是一片幽深的黑色,在意识模糊之际却似乎有所变化,再睁开眼时,冰冷的长矛已经抵在脖颈。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看清来抓人的官兵凶神恶煞的长相,便被拷上了木枷,套着黑布袋子押送走了。
被惯到地上之后,终于取下了布袋子,映入眼帘的是血迹和锈迹交织的刑具。
莫不是事情败露了?
对面管事情的大声吼道:“宋知恩,知道是为什么找你过来吧?”
“待会儿还喝酒呢,赶紧地给爷招了!”
宋知恩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汗,只是很快便冷静下来。
不同于那些跟无头苍蝇一样的文盲,做事全凭一腔热情,最后就败在算计不精上。
在违法乱纪之前,他可是仔仔细细研读过律法的。
先皇仁厚,最不喜冤假错案。对犯人的指控,若是没有确凿证据,最多羁押十五日就得放人。
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先前律法几乎是一字未动传承下来。
而且朝廷近年为了治理朝政大举招揽天下之人才,为了表明决心和诚意,方方面面都有优待,连带着普通的文人也沾了光。
现行律法特地对书生文人放宽了标准,至多十日他就能回去。
现在招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牢狱之灾,若是不说,还有一线生机。
一抓到机会出去就立刻收拾行李逃命,家里还有妻子和三岁的幼儿,正好做个掩护。
大不了改名换姓之后,再换一套妻儿。
心里有底就是不一样,宋知恩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抗住了小胆小匠好几轮的质问。
最后被扔进昏暗幽冷的地牢,坐在干枯的稻草丛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一日两顿饭菜,都是清汤寡水,他算着饭菜的次数,用拷着双手的铁链子在墙上划线,帮助计算时日。
不知道是狱中生活太过重复,还是整日昏睡耗完了光阴,似乎一眨眼,十日之期便到来了。
被带出去问话的时候,他惊疑不定,“十日已经到了,你们没证据就得放人!”
“你们这是蔑视王法……”
陈盛戈扮演的狱差冷笑一声,“我们最是遵纪守法!”
“之前的指控是到期了,但是经过大人们英明的审查,发觉你有盗窃之嫌,现对你提起新的指控,重新计算时效!”
宋知恩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冲击得两眼无神,甚至在小匠讯问时反应都慢了半拍。
再回到牢房之时,看着墙上歪歪斜斜的线,发了好一段时间的呆。
眼见对这人有所冲击,陈盛戈立刻决定乘胜追击。一人两鬼拨快时间,加快打击频率和打击力度。
“宋知恩,你真是胆大包天!那日原来不是盗窃,是蓄意抢劫!”
“宋知恩,你简直无法无天!我们发觉了你抢夺财物时趁机纵火的端倪!”
“宋知恩,你,你先等一等。”
陈盛戈就在他面前翻着那本律法,书页哗哗作响。
“宋知恩,你简直大逆不道!原来你抢劫纵火均是为了掩盖骗婚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