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东站，出租车停靠在马路边，宁什背上书包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

    司机将后备箱打开，宁什把行李箱拿下来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进站口里面。

    她提着行李箱走向电梯去了三楼检票处，检完票宁什坐在候车厅里等着火车到来。

    宁什拿起手机，看见母亲齐慧发来的信息，点了进去。

    ：到火车站了吗？

    宁什用指尖敲打着键盘。

    什：嗯

    ：你姥姥电话知道吗，到了让你姥姥接你。

    什：知道

    ：行，帮我向你姥姥问好。

    宁什扫了一眼就息屏了。

    这时火车进站的声音传来，广播声也在这时候响起：“亲爱的先生女士，镜都通往宁江市的火车已进站，请收拾好行李去上车旁等候。”

    宁什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就将手机放在兜里，提着行李朝着那边走去。

    找到座位之后，宁什放好行李，她看向窗外，火车在缓缓移动，渐渐远离这座城市。

    宁什把脸贴在起雾的窗玻璃上，看着镜都的灯火像被水冲散的颜料般模糊。

    镜都离宁江市很远，而且姥姥家又在小县城，还要转县里的车，有点麻烦。

    *

    宁什将黏在颈的发丝扯开，转头看向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晚上9点了。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了，然后宁什起身就去了厕所。

    广播在这时候响起:“宁江市到了，请大家收拾好东西有序下车。”

    宁什回来将手机，充电宝，耳机，充电器收好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跟着人流下了车。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深夜，她拖着行李箱找着通往雾县的末班车。

    找到之后她将行李箱放好上了车，宁什带着耳机听着音乐，一路上她都在看着窗外。

    到了雾县之后宁什下车拿过行李箱，她打开导航发现自己压根不识路。

    手机在这时候传来电话声，指尖摁了接通。

    对面很快传来声音，“喂？宁宁你到了吗？”是父亲宁城，宁什嗯了一声。

    “我给你打了一笔钱，你在姥姥家乖一点。”宁什没说话。她看了一眼打款消息，20w。

    然后沉默一会电话那边传来齐慧的声音，“宁什，你在姥姥家安分点，别跟你姥姥发脾气。”

    宁什抿了抿唇，“知道了。”对面不说话了，宁什便将电话挂了。

    父母将她送到老家是因为俩人因为工作调动要在国外待一年。

    他们本想让管家帮忙照顾，但是这样的话宁什肯定会放飞自我的。

    所以就只能将她送到老家，一是可以陪陪老太太，二就是有人管着她。

    实际宁什本身跟他们关系都很僵硬，生疏。他们经常出国开会，谈生意。

    她的十七年都是跟管家，保姆，度过的，就连家长会都是保姆帮忙开的，回来只需要复述老师讲的什么。

    宁什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复杂的地图，她本想打车的但是压根没人接。

    她把手机放下，然后抬脚准备走回去，路过一个小卖铺，宁什想了一下走进去。

    柜台上，小卖部老板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这个独自拖行李的少女。

    宁什走到柜台前，“老板利群还有吗？”

    小卖铺老板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有的闺女，你要几包呢？”

    “三盒。”

    小卖铺老板在烟柜里拿出三包利群递给眼前的你生，“六十，小闺女家抽薄荷的味不大。”

    宁什将钱付过去，“嗯，老板我问你个事，松涛路17号怎么走吗？”

    卖部老板正用牙签剔指甲：“这个点去松涛路？小姑娘一个人？”

    “嗯。”

    老板还是给她指了方向：“沿着这条大路直走，看到老槐树右拐，再...”

    玻璃柜上倒映出他斜瞥的眼神，“最近治安不好，小姑娘小心点。”

    宁什道了谢，拖着箱子走进夜色中。

    *

    小城的夜晚安静得出奇，偶尔有狗吠声从远处传来。

    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路面上发出恼人的噪音。

    路过一个巷口，里面很黑，但是巷子里传来打斗声。

    接着是一个男人说的脏话，“操你妈的，什么时候还老子的钱。”

    宁什本想快点离开，但是却鬼使神差的朝着里面看去。

    几个男生围殴一个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血沫飞溅到墙上的小广告上。

    她看见其中一个男生掐着别人喉咙将他拎起来往墙上撞。

    那人额头的血顺着墙砖流下，男生一拳砸在对方的腹部上，血溅到他身上。

    这时候，旁边传来声音，“好看吗？”宁什顺着声音来源看见那个说话的人。

    月光下，一个高个子男生斜靠在墙边，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烟。

    他眉骨上有一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黑色T恤袖子卷到肩头，露出结实的手臂和上面新鲜的擦伤。

    巷子里的打斗声停了。

    后面那几个男生给靠在墙上一笔钱，只不过是甩给那个人的。

    烟雾落在宁什的脸上，宁什抬头看向他，少年眉骨上那道疤痕，像被生锈的钉子划出来的。

    嘴角叼着半截烟，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放哥，这谁啊？”一个染蓝头发的男生走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庄雨眠。

    被叫做放哥的男生没回答，只是盯着宁什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像某种夜行动物。

    见眼前的女生没有说话，少年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问你呢，看够没有。”

    她后退半步，行李箱撞上男生突然笑了。他取下她墨镜的动作快得惊人，宁什甚至没来得及躲。

    “城里来的？”他掂量着墨镜，“迷路了？”

    宁什伸手去抢，男生轻松举高。巷子里传来哄笑，有人喊：“陈放你他妈别吓着人家。”

    陈放。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地址。”陈放突然压低声音，“送你。”

    “不用。”宁什拽回墨镜，指节发白，“我自己能——”

    “陈哥！”巷子里窜出个黄毛，胳膊搭上陈放肩膀，“老刘请吃夜宵，带上你小女朋友啊？”

    陈放甩开他，眼神却没收回来：“走吧。”宁什深吸一口气。

    凌晨十二点半，陌生小镇，一群刚打完架的混混，理智告诉她不该去，但某种自毁冲动却让她点了点头。

    反正已经够糟了，还能更糟吗？

    陈放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递给黄毛：“拿着。”

    黄毛接过她行李箱：“走走走，饿死了！”

    *

    夜宵摊支在河边，塑料桌椅油腻腻的。庄雨眠坐在仇散旁边，像个误入狼群的小动物。

    其他人吵吵嚷嚷地点菜要酒，她盯着桌上的一道裂缝发呆。

    “叫什么名字？”陈放突然问。

    “..宁什。”

    “从哪里来的”

    “镜都。”

    对话像打乒乓球，每个问题都精准拦截。

    陈放突然倾身，她条件反射后仰，后颈撞上他及时垫上的手掌。

    陈放眯起眼。桌上突然安静，其他人交换眼神。

    最终他靠回椅背，掏出烟盒。宁什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新鲜擦伤。

    “嗯，吃完送你，这时间没车了。”陈放点了根烟，视线看向宁什。

    她点点头，不想多说。老板娘端来烧烤和啤酒，男人们开始狼吞虎咽。

    黄毛给宁什夹了一筷子烤茄子：“尝尝，李婶烤的茄子一绝。”

    “谢谢。”她礼貌地说，但没有动筷子。

    陈放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把自己的汽水瓶推过来：“喝。”

    “我不渴。”

    “我让你喝。”

    宁什抬眼看他，陈放的眼神让她想起盯上猎物的猛兽。

    她慢慢拿起瓶子抿了一口，甜腻的橘子味在口腔里扩散。

    “好乖。”陈谑嗤笑一声。

    陈放把一碗馄饨推到她面前：“吃。”清汤上飘着葱花，皮薄得透出粉红肉馅。

    “谢谢。”

    宁什想起上次正经吃饭还是三天前。她舀起一个，烫得舌尖发麻。

    这顿饭吃得煎熬。宁什的沉默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她能感觉到陈谑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像无形的枷锁。

    *

    凌晨两点，一群人摇摇晃晃地起身。陈放对黄毛说：“你送她回去。”

    “不用。”宁什立刻拒绝，“我自己认识路。”

    陈放眯起眼睛：“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应该不会。”

    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突然凑近她耳边：“我们会再见的，小公主。”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宁什浑身僵硬。等她回过神来，陈执已经带着人走远了，夜色吞没了他们的背影。

    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街头，手腕上还残留着那个男生手指的温度。

    *

    宁什回到家的时候，姥姥还在等她。

    听见门口的声音杜蘩连忙起身接过宁什的行李箱。

    “我们宁宁回来啦，你饿不饿姥姥给你热热饭。”宁什摇摇头，现在已经凌晨了太晚了。

    “姥姥不用，我已经吃饭了，我房间在哪？”

    杜蘩领着宁什去了楼上最右边靠窗的房间，“宁宁这是你妈妈之前住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住着就行。”

    宁什点头，杜蘩嘱咐宁什让她早点睡就下楼了。

    宁什想了一下自从姥爷去世之后，杜蘩一手带大的齐慧，后来齐慧考出去了。

    齐慧有钱之后想接杜蘩去大城市生活，但是杜蘩拒绝了原因就是念旧，舍不得这个家。

    没办法的齐慧只能找人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而杜蘩要求一切从简。

    齐慧只能顺着来。

    宁什将门关上她打量一圈然后把行李箱打开拿出来洗漱用品还有拖鞋就去洗澡了。

    因为要坐火车宁什只带了一个箱子剩下的东西只能邮寄过来，宁什还在担心快递员找不到这里。

    洗完澡出来宁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了，宁什打算明天再收拾东西。

    她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

    早上的时候宁什被闹钟吵醒，窗外阳光格外刺眼。

    她眯着眼摸到手机——早上七点。

    胃里空荡荡的，但没什么食欲。

    她翻下床，从书包里翻出昨天买的烟，随便拿了一盒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根点燃。

    薄荷味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勉强压住那股熟悉的窒息感。

    灰烬掉在木地板上，她盯着那点灰烬看了几秒，才用拖鞋踩灭。

    宁什起身去换了一身衣服，拿着牙膏牙刷就下楼去洗漱了。

    刚刷完牙姥姥就从外面晨练回来了，见宁什醒了杜蘩举了举手上的排骨，“眠眠今天中午姥姥给你煲汤喝。”

    宁什扫了一眼她点点头，“行，我去给你热饭，”然后杜蘩去了厨房。

    洗漱完，宁什坐在餐桌旁，抱着膝盖将头埋了下去。

    杜蘩把盛好的米饭放在宁什面前，接着又给她夹了几道菜。

    “宁宁，你看你瘦的”杜蘩心疼的看着宁什。

    宁什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笑笑，这些年因为生病，食欲减退。……

    吃过饭宁什坐在沙发上，她回着手机上的消息，是谢知清的。

    宁什看着谢知清的消息轰炸，基本上全是六十秒的语音条，宁什在想里面估计没什么好词。

    对面见宁什不回消息直接一个电话甩了过来，宁什摁了接听。

    “喂？操你妈宁什，你他妈混蛋啊，发一晚上的消息都不回，你没在家又去哪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宁什想让谢知清冷静一下。但是谢知清都快疯了。

    “宁什你他妈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听。”

    宁什不在意的说道：“小县城网络不好，而且回来太晚了，我直接睡了。”

    听到小县城谢知清直接炸了，“宁什我操你妈，你去小县城干什么？不回来上学了？”

    “哎呦你先冷静”

    “我在你家等你一晚上，你邻居告诉我你家里人早就出远门了。”

    “我爸妈去国外了，因为工作你知道的..”宁什不说话，谢知清后知后觉，“所以你回老家了。”

    宁什嗯了一声，对面传来动静，拉动行李箱的声音，宁什问道：“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

    “干什么？”

    “找你。”

    “冷静啊姐，你不去学校了？这都快开学了。”

    “我啥样你不知道？”

    宁什想了想也是，她跟谢知清认识很久了，俩人在镜都臭味相同。

    宁什漂亮，谢知清有钱。

    而且俩人经常不去学校，事也没少惹。

    除了她们俩还有一个是夏之星，谢知清同桌，学习好，谢知清挺喜欢她的。

    “你来了夏之星怎么办？她总不能一起来。”

    对面沉默了，随后是踹箱子的声音，“那我等到国庆节再去找你。”

    宁什答应了，俩人又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谢知清脾气比宁什还差，宁什安慰的话不怎么会说，所以需要一个比她们俩要冷静的人。

    就是夏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