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当然知道,还有一条很极端的寻人途径就是去网上进行人肉搜索,但前提必须是被搜索的人发生了足以吸引公众眼球的故事或者事故。
她急三火四地赶回小公寓,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N大学博士生郝嘉慧”几个字,轻敲一下回车键,几乎立刻就找到了答案。
电脑屏幕上跳出了很多条图文并茂的消息,内容其实十分简单,简单得近乎荒谬。
三月二十九日那天早上七点半,郝嘉慧搭乘长途客车抵达了邻市,又坐了一段公共汽车,在差一刻钟八点的时候到站下车,马路对面就是他要去的邻市古籍图书馆。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路上满是很平常的车和很平常的人。
郝嘉慧应该穿过马路,走进图书馆大门,在大厅里递上学生证和借书证,然后等待被准许入库查阅资料。
可就在他横穿马路的那一刻,意外发生了。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匆匆驶过,几乎完全没有减速就撞上了他。他被撞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重重地落到离车站十几米外的柏油路面上。
好多条消息,好多张照片,好多段视频,使坐在电脑前的乔伊几乎身临其境。
围观的人群,呼啸的救护车,赶到现场的警察,更有不知所措的肇事者颤抖着嘴唇说:“我……我……就是有只小虫子或者灰尘什么的突然飞进眼睛里了,我使劲儿一闭眼睛……还有,公交车一般都是后门下车,我真没想到车头这边会突然有人走出来……”
即使被马赛克挡着脸,乔伊也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与郝嘉慧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一身都市白领的衣着,身材有点儿瘦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模样甚至比郝嘉慧还要斯文三分。
围绕着图片和视频的文章和评论内容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说走路不该看手机,下公共汽车不能从车头那一侧走出来;有的说国内学校应该重视从小对学生加强交通安全教育;还有的说交通管理部门应该多画几条斑马线,在交通高峰期多派几个值勤警员疏导交通;更有人振振有词地批评市政府把纳税人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怎么不多建几座过街天桥,多修几条地下通道;甚至还有一群人在讨论早上八点钟上班到底符不符合生理心理规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这些消息中,郝嘉慧就静静地躺在长短不一、良莠不齐的一段又一段文字之间。即使打了马赛克,乔伊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上穿着她在四天前的清晨亲眼看着他穿上的那套衣服,背上背着她上个月帮他洗净晾干的深灰色双肩背包,四肢以一种很奇怪的角度伸展着,身下漫着一大滩血迹,在电脑屏幕上看上去几乎是深棕色的,像极了他特别钟爱的意式浓缩咖啡的颜色。
血泊之外,还有一个银白色的小物件在朝阳中熠熠地闪着光,乔伊把图片放大了细看,那是他的手机,是那部四天来她怎么也打不通的手机,已经在陌生城市的道路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