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行李箱，出站，坐公交车。
第五琦先找了个靠近白塔精神病疗养院的旅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两百块，真的贵。
在副本里消耗的时间并没有在现实世界流逝，不至于让第五琦错过面试。但第五琦的仿西服外套因为爬树划烂了一个口子，而且躲避缝合怪的奔逃过程中，第五琦出了汗。尽管没有什么怪味，第五琦还是准备洗个澡。
水蒸气逐渐上升，第五琦很喜欢热水从头顶冲下来的感觉，很温暖，让人感觉特别放松。
他的身材很匀称，穿上衣服的时候显得有些单薄，实际的肌肉线条还是非常漂亮的。第五琦的皮肤很白，倒不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惨白，而是一种具有光泽感的，莹润的瓷白。
沾上泡沫和水珠的身体看起来非常具有观赏趣味，第五琦专门走到洗手台前面的镜子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冷了，才继续回到淋浴下洗澡。
穿戴整齐之后，第五琦找出自己打包好的工作资料，又把《求职提问500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温柔和善的笑容。
第五琦终于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镜子里的画面映出旅馆的样子，第五琦的行李都堆在一起，床上被子有些褶皱，第五琦之前躺过一会儿。
一块古怪的阴影卡在靠近卧室的卫角落里，旅馆的镜子把它的轮廓完完全全照出来了，像个背对镜子蹲着的，人。
……
第五琦按照之前电话里给的地址，经过层层社交考验，终于找到了面试办公室。
排在他前面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第五琦在外面什么也没有听见。
先是用力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声音之后，第五琦才推门进去。
一进办公室，第五琦就看见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一个十分可疑的纸团。它的位置就在垃圾桶附近，只需要往侧面走两步，就能捡起纸团，扔进空荡荡的垃圾桶。
捡还是不捡呢？
捡起纸团，很有可能会被认为三心二意，是不尊重面试。否则，怎么会看见旁边的纸团？
不捡纸团，后续的面试里又可能会被借机发难，被面试官觉得求职人员不细心，没有责任感。
一般人都会在这里犹豫不决，就算是几秒，也可能与高薪工作失之交臂。
此时，第五琦选择拿出自己新沪医学院的毕业证书。
在场有三位面试官，正好一人发一本学位证，不用面临两杯咖啡三个领导的窘迫。
第五琦有医学、教育学和哲学三学位，这说明他很擅长学习。
“第五琦？你不是医院直聘的医生吗？怎么过来参加面试了？”其中一个面试官看了第五琦的资料，打电话让人把第五琦领去熟悉环境。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第五琦被识破了身份，他微微低头，看起来好像有些羞涩。
“因为之前也是直聘得到的工作，没有参加过面试。”
第五琦有两年工作经验，毕业即就业，没有两个月以上的空窗期。工作期间态度良好，病人的治愈率比平均水平高27％，无不良前科和违规行为。
新沪医学院是本地比较有名的大学，虽说教育学和哲学的学位与精神科没什么关系，但三个学位，听着就非常厉害。
就算正经去面试也没什么好被挑剔的。
“请问方便告诉我医院外聘待遇怎么样吗？我是精神科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第五琦姿态非常谦逊，他知道自己得到的的薪资很高，但多少有些怀疑。
说不定有人比他更贵。
“精神科啊……”打电话的面试人员就是精神科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第五琦，倒是没想到第五琦在耍心眼子，“底薪两三千吧。”
“有可能一万以上吗？”第五琦问。
“你打五份工就能。”
面试人员并没有当面嘲笑第五琦的意思，他在第五琦的面前毫不避讳地扭头对另一个人说话。
新言新语。
第五琦不是很能听得懂新沪本地方言，但是他听得懂语调。
不让他这个臭外地的听，那肯定是在说小话了。
第五琦非常清楚。
一万二千元，在大家月薪三千的情况下。很明显，这是一个圈套。
经过原基点的磨砺，第五琦准备明知故犯。
每个月10号发工资，只是工作十天而已，能出什么问题呢？
说不定七天之后，进原基点刷副本就刷死了，不需要等那么久。
等工资条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再跑也不迟。
“那……”第五琦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面试人员直接打断了，让他不要随便和其它职员谈论薪资待遇。
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第一条规则：不能随意谈论薪资待遇。
无法参加面试，也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第五琦只能带上自己的资料，失望地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之前，他装作系鞋带的样子，把纸团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他把纸团扔到了地上，又把垃圾桶巧妙地推到了办公室门后的视觉死角。
下一个过来面试的人只能看见纸团，却找不到垃圾桶了。
让别人左右为难有什么好处呢？
很简单。
因为纸团上写着：是不是以为捡起来就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举动备受青睐、平步青云？我们都很看好你这种眼里有活的人。诚招保洁，月薪600，包吃包住。
第五琦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耍了。
准确地说，是被《求职提问500答》耍了。
他预想里极尽苛责的态度、千方百计的刁难、逆天的压力测试、异常出格的考察以及各种吊诡的提问……
都没有出现。
医院看起来很正规，设备齐全，病人精神状态良好。
中午和晚上有工作餐和独立办公室。制服三套换着穿，没有受到同事的排挤。
这么让人愉悦的工作……
他却误入原基点。
好恨……
第五琦跟着自己的助理护工在疗养院里熟悉设备和工作流程，越发觉得这份工作可爱。
他的助手叫白暖，一个看起来像很文静，很守规矩的男孩子。
白暖今年二十二岁，他从十九岁就来白塔精神疗养院做护理工作了，工作期间从来没有听说过医院里面发生严重事故或者奇怪的事。
第五琦和白暖聊了一会儿，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医院工作的流程以及白暖的基本人生履历。
只是当第五琦旁敲侧击问到工资的时候，白暖的态度显得非常犹豫。
“我入职的时候签了保密协议，这是不能随便和其他人说的话题吧？”
“我来的时候也被提醒过这个。”第五琦不置可否，“难道你不好奇吗？”
“我听说有人一个月拿两三万的工资，和我们做一样的工作。我们精神科的底薪才两千，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
白暖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在第五琦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他突兀地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些什么，似乎想说又不能随便开口。
第五琦似乎理解白暖的迟疑，只是拍了拍白暖的肩膀，不再问他。
话题就这么轻松揭过。
副本是副本，现实是现实，第五琦不能随便对一个活人进行情感压迫。
不过日常社交还是可以的。
临近饭点，第五琦也没有放白暖离开的意思。他以不熟悉医院构造为由，仍然跟在白暖身边。
白塔精神疗养院内部很大，在食堂旁边还有商店可以买到齐全日常用品或者一些比较常见的零食。
白暖在人多的环境里显得非常拘谨，完全不像先前那样健谈。
第五琦看出白暖对人比较多的环境有些抗拒，于是很自然地邀请白暖一起去办公室吃饭。
医院给第五琦配备了一个小办公室，提前做过清洁，两个人呆在里面倒也没有太拥挤。
如果现实世界也有攻略系统，第五琦猜白暖现在对他的友善度起码有40，满值100。
只需要持续攻略十几天，就能把好感加到60，获得一个新交的朋友。
“那个人有可能是院长的儿子。”白暖吃饭比较快，他低着头收拾饭盒，仔细地把里面分层的盖子扣得严丝合缝。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之前说的那个人。”白暖补充道，他原先在说的话题是自己准备一边工作一边考心理治疗师的资格证。
话题变得很快。
第五琦反射性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过了半秒，脑子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院长的儿子也在这里工作？多久了？你们都知道吗？”
“今年上半年，好像是从国外回来。”白暖一个一个回答着第五琦的问题，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他工资很高，也不用按时间表排班，应该只是挂个名？这家疗养院是私人注资，大概也只是院长自费给孩子找个事做。”
“知道的人……应该没有太多人知道。”
白暖盯着第五琦咀嚼的动作，像是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视线一晃，又看向了其他地方。
“之前也是我带他熟悉疗养院环境的。”
白暖表现出来的性格很柔和，是那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类型，似乎和什么样的人都能合得来。
疗养院安排他来照看新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原来是这样。”第五琦大脑转得很快，他为白暖问他“我有我知道的渠道，但你怎么知道”预先想好了答案，不过白暖并没有问。
好吧。
第五琦觉得这个下午过得略微有些无聊。
白暖坚决认第五琦他应该第二天才开始正式工作。所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一直在熟悉建筑和认人脸。
直到有人在走廊里堵住了他们。
“第五琦。”
“琦，嗯？”
来人穿着一身非常考究的深色西服，布料上盘曲缠绕的纹路像是一团长在沼泽池里的藤蔓，阴冷、复杂。
这个人浑身都充斥着极强的侵略性，完全不像是精神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
咯哒、咯哒。
皮鞋鞋跟在地板上有规律地敲击，带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响声。
白暖拘谨地低下头，在第五琦回答之前，率先开了口。
“下午好啊，小晟。”
“你好。”
厉晟并不记得白暖的名字，他直接越过了这个不相干的人，走到了第五琦面前，毫不掩饰地展露着自己身上旺盛的攻击性。
“下午好啊，小晟。”
第五琦不慌不忙地说出了问候，与先前白暖说的一字不差。甚至连音调、语气和停顿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厉晟看见第五琦脸上那副熟悉的假笑，副本里被戏弄的旧怨又从心底升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