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就没必要靠的这么近了。
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狭小的出租屋就恢复了亮光。
楚时看着那张长得不错的脸。
对方正好抬起头来，眼神清澈、干净，让人想到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流浪狗。
“你的手受伤了。去处理一下。”祂说。
手这个部位很重要。
无论是杀人、还是做事，都离不开手的使用，绝对不能留下后遗症。
“这个……没关系。”
顾阳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眼下已经变成了骇人的深红色，有白色的水泡浮现了上来。
“啧。”楚时道。
看见祂的神色，顾阳煦立刻顺从地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处理。”
楚时看着他走向了另外一个窄窄的房间。
祂跟着对方进去，发现了淋浴喷头，这里是两用的卫生间。
这里有一面镜子，头顶光照在人的脸上是惨白的。
青年俯下身的时候，祂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一张称得上异常艳丽，却又有些天真残忍的面容。
在鼻梁和眼窝下方的位置各有一颗小痣。
这张脸不是祂自己选择的，而是小说本身的设定。
从最开始，小说就设定了邪神拥有自己的人形，这张脸完全符合祂在小说里的描述。那两颗极浅的小痣，只要做出挑眉、厌恶的表情，就会呼之欲出，变得极具存在感。
楚时收回视线，落到了青年身上。
顾阳煦伸手拧开了水龙头，水流顺着生锈的金属管道流了下来，在通红的手背上划过。
楚时看他翻转手掌，借住了涌出的冰冷的水。
指节分明、细长骨感。
“你的手还挺好看的。”
“真的吗？”
对方的动作一顿。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楚时冷道，“我不像你们那样喜欢撒谎。”
见对方停住了浇湿手的动作，待在原地迟迟没动，祂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祂带着两人的手往前一伸，所有的肌肤全都稳稳地停留在了水龙头下，果然看到青年那张脸比先前舒展了不少，那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们接触到的地方。
“这不是能感觉到疼吗？别在我面前撒谎。”
对于这类人，楚时感到反感。
“……我以后不会了。”
闻言，顾阳煦异常乖巧地说道，任由自己被紧紧攥着手腕。
一分钟后。
楚时松开了手。
顾阳煦也乖顺地关上了水龙头。
狭窄的淋浴室内，只能听见老旧的水龙头被拧紧的“嘎吱”声。
想到了先前在公司听见那个人说的话，楚时补充道：“你拿牙膏把手敷一下。”
“牙膏？”
“你现在全身都是我的，我不想看到你留疤。”
虽说邪神拥有人类的审美很奇怪，但祂本身就是人类写出来的邪神，所以祂认为自己喜欢好看的东西，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牙膏……”顾阳旭重复。
什么？提到牙膏很奇怪吗？
毕竟在公司的那个职员是这么说的，不想留疤就要涂上牙膏。
“我也是懂人类的常识的。”楚时皱眉道。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在祂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之前，顾阳旭已经打开淋浴室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牙膏。
正在人类低头涂抹的时候，楚时又听见了从他的外套里发出的“叮叮”声。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是谁？”
顾阳煦放下了牙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组长】两个字。
想到那个中年男人，楚时皱了皱眉：“他找你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回家了吧，没有把工作资料给他。”顾阳煦解释道，“这个资料很重要，如果没有在早上八点前发给客户，小组所有人都会被公司处理。”
电话太久没接通，自动被挂断。
一段语音滑入了信箱，显示这样的留言已经有十几条了。
“点开。”
“嗯。”
顾阳煦点开语音，那个含着浓痰一样恶心的声音立刻在淋浴间回响起来。
“我他妈的没说下班，你怎么敢自己回去？!你还有没有一点所谓的责任意识？！我听见小李说你家有急事，但谁家里没事？就你搞特殊是吧？！我限你十分钟内立刻滚回公司！！”
“还敢不接我的电话？！你真不怕我告诉领导？？”
“好啊！你是不把我这个组长放在眼里了，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你家里，你最好把资料给我准备好了，这可是全组明天就要上交的工作，要是出了什么差池看我不找你算账！！！”
“呵呵，我马上就到了！！！”
……
语音留言很快放完了。
顾阳煦抬起了头，看向身后镜子里的楚时。
青年的面容模糊不清。
但是声音却听起来很委屈。
“这人也太坏了，整个小组的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谁都没有帮忙，我明明很有责任感的。刚才也是他叫我滚回去的，现在却来指责我……”
“行了。”楚时打断了他，有点起鸡皮疙瘩，“我知道你就是这种性格，才让人欺负成这样。”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楚时也不会选择他来为自己做事了。
所以这也算是有利也有弊吧。
顾阳煦闻言立刻安静下来，眨了眨眼。
“资料都在我这里，所以他才急了，毕竟一不小心全组都会被解雇呢。”他轻声说，“刚才说要来我家，应该快到了，不知道我的尸体来不来及处理？”
尸体。哦，对。
在客厅里还挂着【顾阳煦】上吊的尸体。
但楚时却并不打算帮忙。
如果就连眼下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理，对方也不适合当祂的工具人。
出错就再换一个好了。
反正两条腿的人类到处都是。
“我先试试看吧。”顾阳煦道。
然而，尽管时间这么紧急，那个组长随时都可能来这里，楚时却看到对方继续在手背仔细地涂着牙膏，没有去立刻处理尸体的意思。
虽说祂并不打算帮忙，但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了。
“你在干什么？”
“你说过我手好看，而且不喜欢留疤的手。”顾阳煦道，“所以我不打算留疤，以免你不喜欢。”
“……”楚时。
是分不清轻急缓重吗？该说他真的听自己的话还是笨的要命？
怀着怪异的心情，祂注视着对方等确认没有留下空白的地方，才放下了牙膏慢吞吞去了客厅。
客厅里，那具尸体还是让人悚然。
从没有关紧的窗户里，冰冷的夜风吹得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顾阳煦本身就很高，所以轻松地就把尸体取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这个地方很偏僻——”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在门外的人把门板砸得砰砰作响。
“快点开门！”
对方连踢带踹，喘着粗气，听声音就知道正是那个组长，“如果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的话，我告诉你没可能！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在这里我揍了你都没人作证！”
“我家周围没人租，而且这一路都没有监控，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顾阳煦轻声说。
楚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给自己说这个。
撒娇吗？祂皱眉。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你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可以给你钱搬家。”
闻言，顾阳煦看了祂一会儿，莫名甜蜜地笑了：“嗯，好的，那我不能不努力了。”
他有些干劲十足。
楚时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所谓的努力，就是把尸体拖到了门廊下的鞋柜位置，随便地塞了进去。
鞋柜的锁就在旁边。
顾阳煦看到了，却没有锁上。
他似乎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组长正打算再重重踢一脚，结果没想到一下扑空了，身体不受控制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面，狼狈无比地趴在了顾阳煦直直立着的身前。
这一下对膝盖有些过于狠了。
组长直接痛得呻-吟出声，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受伤了吗。”顾阳煦道。
这样的话落在组长耳里，无异于是对他的嘲笑，那张油腻的脸顿时扭曲起来，猛地抬起了头。
“你、你……！”
“我、我什么。”顾阳煦轻声道，“我、我做了什么吗。”
对方竟然在刻意模仿他说话结巴的样子。
楼道死寂，没有其他住户。
所以没关上门的话，没有波动的声音就会在黑暗的甬道不断回响。
时间已经很晚了，寒冷蔓延了上来。
看见顾阳煦平静的面孔，组长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现在整个楼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眼前的人，在刚入职的时候似乎有过不好的传闻。
一股莫名升起的恐惧，让他潜意识里急于避开话题，慌乱地说道：“你家灯怎么这么暗，我都快看不清了，这样吧，你赶紧把装资料的U盘给我，我就不追究你擅自下班这件事了！”
“好。”顾阳煦答应了。
组长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站起来，就需要抓住什么，而视线里只有鞋柜有把手。
他拉住了鞋柜把手，想要支撑起身体。
但就在下一刻，没有关好的鞋柜忽然打开，猝不及防滚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就在他的正前面。
组长和它对视了——那是一张人的脸。
毫无血色，面容青紫。
脖子上有一道电缆的勒痕。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和眼前站着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组长恐惧地尖叫出声。
他瞳孔放大，眼珠震颤，吓得魂不守舍。
这样可怖的场景，楚时却看到顾阳煦的嘴角，滑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