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的跟帖发出去还没有多久，林思纯的消息就开始疯狂弹出。紧接着，周霖生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她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姜菀！你在干什么！你这样贸贸然地暴露底牌，会打草惊蛇的！太鲁莽了！你应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

    “周霖生。”姜菀打断了他，“你相信我吗？”

    话筒那头的周霖生霎时安静了下来。举手手机的姜菀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话筒那头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做？我听你的安排。”

    ***

    11月26日，一个寻常的周一。姜菀结束一天的工作，脚步沉重地走出公司。正值下班高峰期，电梯里挤挤囔囔，每一个人都死死盯住电梯电子屏上楼层数，期盼着电梯下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除了姜菀。

    她低着头，可以不去看那跳动的数字。拥挤的人群让她施展不开手脚，可她却因此觉得有几分心安。

    电梯门应声打开，人群如流水一般涌了出去，姜菀被丢在电梯里，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她慢吞吞地走出电梯，一抬头，看见李付站在大门口，瞧见她看过来，他露出往常一样和煦的笑容，冲她挥了挥手。

    姜菀的心沉了一沉，挤出一个笑容来。她一步一步走向李付，脚步从沉重变得轻巧起来。

    “你怎么来了？”姜菀冲着李付笑道，“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知道你忙，所以特意来接你。”李付亮了亮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姜菀顺从地跟着李付上了车。车子启动，眼见着车子往偏的地方越开越远，姜菀心里有些发慌，“我们这是去哪儿？”

    “是我投资开在郊区的私房菜馆，路有些远，但胜在清静好吃。”李付脸上像是拓印上了那抹微笑，看得姜菀心里有些发寒。

    她悄悄掏出手机，看到APP上代表自己的红点一闪一闪，其后不远，一个蓝点也闪烁着跟在后头。

    这就是她跟周霖生约定的计划。

    一天前，林思纯的旧住处公寓403室。

    “这是一款情侣APP，只要两个人安装APP并互相绑定，就能随时看到对方的位置。红点代表自己，蓝点代表对方。”姜菀指着屏幕，对周霖生说道，“你也装上试试。”

    周霖生点了点头，边操作手机边说道：“你的计划就是让我跟着你？你想去做什么？”

    姜菀应道：“你不是怀疑李付么？如果他真是凶手，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证据。之前的线索都断了，说明凶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既然敢拉我们进神秘论坛，就不怕我们查到他。”

    周霖生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你是想故意在李付面前透风声，引得他对你动手。”

    姜菀点了点头：“跟帖已经发出去了，如果明天他就来找我，那凶手是他的概率，就有了七八成。你跟在我们后头，我会想办法引他露出马脚。只要，只要他对我动手……”

    “这太危险了。”周霖生皱眉道，“你这样冒失地去，要是有个闪失……”

    “所以，我找了你做我的后手。”姜菀面色平静，俨然是已经下了决断的模样。“这件事的确危险，就不要告诉思纯了。她还小，卷进媛媛的案子已经是不得已。周霖生，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周霖生：“可是……”

    姜菀：“你不想抓到害死媛媛的凶手吗。”

    周霖生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

    姜菀按下手机，心里定了不少。入了冬，天也黑得快。路上人少，周霖生怕被发现，只好拉开距离。姜菀心跳得飞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到了。”李付踩下刹车。目的地灯火通明，倒是驱走了姜菀心里的一点恐惧。

    李付绅士地走到姜菀那侧，帮着开了车门。他引着姜菀，一路往里走。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你还有这样的产业。”姜菀问道。

    “随便投了点钱，建着玩的。也是各路朋友抬举，才把生意做了起来。”李付漫不经心说着，“不过，我家的厨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做得确实好吃。不然，我也不带你来了。”

    这若要是放在之前，姜菀那颗小心脏又要怦怦直跳了。可是如今，她心里只想：媛媛才刚走，他怎么就随意撩拨别的女人呢？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话对本来就对他心存好感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菀只是笑了笑，跟着往里走。这家店外面看着像是座古朴的小楼，里头却是十分富丽堂皇。立在走廊里的服务员面容姣好，见他们过来，立即躬身示意。

    他们进了一间幽暗的房间。房间很大，不远处摆着一架钢琴。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欧式的烛台，温暖的烛火正在上头不断地跳跃着。甫一落座，热腾腾的菜就立即端了上来。李付招呼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红酒被烛火镀上一圈暖光，倒是很有几分罗曼蒂克的氛围。

    “来，干一杯吧。”李付举起酒杯道。

    姜菀也跟着端起酒杯：“敬什么呢？”

    “当然是……”李付笑道，“敬这美好的夜晚。”

    姜菀挑了挑眉，没有接话。酒杯轻碰，发出脆响。她咽下酒液，酒液中的红迅速爬上她的脸颊，眼角像是绽开了一只桃花。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姜菀心里的恐惧散了不少，原本战栗的神经也平静下来。她冲李付浅浅一笑，像炫耀似地摇了摇酒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哦？”李付显然来了兴趣，手上正在切牛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又擦了擦手，才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姜菀微微站起身，隔着桌子凑近李付的耳朵。她的热气吐在李付的耳朵上，带着香甜的酒气：“我马上就要找到杀死媛媛的凶手啦……”

    说完，她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咯咯笑起来。

    李付的眼睛微微瞪大，俨然一副吃惊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屏退了服务生们，这才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姜菀也跟着敛了笑模样：“嗯。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查媛媛生前的活动轨迹与人际关系。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查到媛媛其实是在出租屋里遇害的，而她遇害那天，隔壁邻居也在，听到了案发的过程。”

    李付脸上的表情好似没变，又好像微微动了动眉毛。酒气上头，姜菀也有些看不清，只听见他道：“所以，是这位邻居愿意出来作证了？”

    姜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她没看见凶手的模样，也不好指证凶手。不过……她也算是留了一手，把那晚的动静都录了下来。”

    “这是好事啊。”李付脸上似有惊喜，“这份录音，你交给警察了吗？”

    “还没有。这份录音我听了，都是杂音，听不清楚凶手的声音。但是我前两天，从网上找到了一个高手。我把录音发给他，刚才下班前他给我回消息，说是录音已经处理好了，一杂音都清理干净，能清楚听到人声了。等他导出好，就把文件发给我。”

    叮的一声。姜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笑着说：“这不，已经发过来了。”

    “真的？”李付一脸殷切：“赶紧放出来听听！”

    姜菀一噎，她迅速掩盖好自己的小表情，笑道：“还是不了，明天去警局跟王警官一起听吧。我怕听了，今晚睡不好。”

    “也好。”李付叹了一口，“明天我送你过去吧。这事儿发生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个结局了。”

    见李付没有什么异状，姜菀也安下心来。她在心里默默想，也许李付只是走出了上一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了而已。人不能总是囿于原地，总归要向前看。

    更何况，李付若是能跟儿童失踪案扯上关系，也就太扯了。

    看来，还是得调转一个方向，往孩童拐卖的方向上去查一查媛媛的凶手。

    这段饭吃得很愉快。饭毕，李付送姜菀回家。在路上，他们聊起大学时的开心事，一路欢笑不断。姜菀想给周霖生发条消息，告诉他李付没有问题，让他不必跟、不必等了，也没找着机会。

    算了，回家再跟他说好了。

    “早点休息，明早我来接你。”临走时，李付隔着车窗，对姜菀说道。姜菀笑着点点头，冲他挥手告别，转身往家里走。这时的心情，与前几日的心情截然不同，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好像是香甜的。

    她回头，看见李付的车开远，在心里暗暗道：明天见，李付。做个好梦。

    刚走进家门，手机上就传来周霖生的短信。

    「周霖生：到xxx楼xxx见一面吧，我在这里等你。」

    这地方离她家不远，她之前听周霖生提过，起初周霖生怀疑她的时候，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住过。

    姜菀脚步轻快地往约定地点去。她一边往那儿去，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告诉周霖生这个好消息。是他们错了，李付不是凶手。他也想抓到杀媛媛的凶手，他跟他们一样，都是心里有媛媛的。

    门虚掩着，姜菀脸上带着笑，推开门：“周……”

    迎面而来一块湿漉漉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