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很大,也很美。最让人羡慕的是学校的两个廊桥。
两个廊桥隔空相望,很有南方学校的特色,它将生活区和教学区连在一起,同时也将桃之夭夭和杨柳依依连在一起。这样你就会从被泼上粉白色颜料的世界走向翠绿萦绕的世界,这是这个城市最美又最好的学校。
晋静走在廊桥上,从操场返回教室,身边跟着郑舒潼。上课时间的廊桥很空旷,没有平日的人潮涌动和混浊不堪的气息。有的只是春天扬起柳枝和轻抚花朵的春风吹来的清香,一缕缕地穿过镂空的廊桥,使晋静的齐肩短发凌乱,透过乱舞的发丝,她看见廊桥中间有一个男孩趴在桥边,看桥外的柳树。
早春的寒冷已被暖阳消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变得苍白,但清秀的五官和有神的双眼使他病态般苍白的脸不在那么有存在感。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地飒飒作响,显现出了他瘦小的轮廓。
他好像在写着什么。
那男孩看到了两人,愣在原地,就这样看了几秒钟,直到他们离得很近了。男孩赶忙收好本子,向两人的来时路走去。
三人相对走过,像两条起点不超过五米的射线,向相反的方向射去,永不相交。
两人漫步回到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因为这节课是体育课。三月的风将窗帘吹的像扬帆,鼓动这春天的旋律,春光在窗帘下若隐若现,两人在昏暗教室里的背影被似有似无的光照的扑朔迷离,模糊起来,像是周身都裹满了绒毛一样。
“刚才那个人有点奇怪啊。”
“你说廊桥上的那个人?”
“对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盯着我们看了五六秒钟,是没见过小情侣吗?”
“谁跟你是小情侣?”
“哈哈哈,开玩笑的嘛……”
“哼,作为对你的惩罚,今天你就继续教我画画吧,都好几天没画过了,我的手都生疏了。”
“好好好,今天画啥?”
“今天画…………你家小狗!”
………
其实郑舒潼是个多才多艺的男孩,他会很多才艺,并且样样精通,例如画画,弹钢琴,下围棋甚至跳拉丁舞。晋静有时候都会怀疑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所以一直对画画情有独钟的晋静就让郑舒潼教她画画,但老天爷永远是公平的,读书出类拔萃的晋静一上了画纸便泄下气来,再也没有面对读书那般从容。即使晋静对画画抱有无限的热情,画画这门功课也还是将她拒之门外。
“无他,唯手熟尔”每次晋静问郑舒潼有没有什么画画的诀窍时,郑舒潼总是以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这句连初中生都会的名言,还要摆出一副很有文采的样子。而晋静也礼貌地回以白眼。
有时实在被画画折磨地体无完肤的时候,晋静就会和郑舒潼玩一会儿双方都比较喜欢的围棋。
晋静本来以为围棋这种智力游戏自己应该会找回画画时丢的面子,但没想到仍然被郑舒潼虐地不成人样。
别看郑舒潼下棋前和你嬉皮笑脸,一脸的无所谓,但只要一开始下棋,他就会变得无比认真,表情肃穆下来,眼神明亮有神,沉默不语只一味落子。
晋静还记得与郑舒潼的第一次下围棋,是晋静先问他会不会下五子棋,他说会啊,但他更会下围棋,晋静不以为然,以为成绩不好的郑舒潼即使学过围棋也下不赢她,所以就选择了与他下围棋。然后她就看到开始下围棋后郑舒潼一改平常作风,变得认真起来,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陌生,晋静还以为他是装的,结果棋越下越不对劲,棋盘上的局势随着郑舒潼的落子如飞变得一边倒,即使晋静在察觉到不对后也调整了心态,但还是抵挡不住郑舒潼猛烈的攻势,一场棋下来,晋静惨败。
晋静起先是无法接受的,但直到下棋的那张纸都被橡皮擦擦烂后,晋静还是没有赢过一局,她这才认命了。
“虽然郑舒潼成绩不行,但脑瓜子挺管用的”——这是晋静与郑舒潼相处多年得来的结论。
晋静和郑舒潼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她五岁的时候就与郑舒潼相识了,两家人是邻居,多年来互帮互助,关系很好。晋静和郑舒潼又是两家各自的独生子女,所以一起玩的也很好。
因为两人在初中走的太近,被老师和同学们误认为是早恋,所以多出了很多麻烦。虽然郑舒潼是乐见其成,但晋静是最嫌麻烦的那种人,所以有了初中的前车之鉴后,上了高中,晋静就与郑舒潼约法三章,让郑舒潼假装不认识晋静,就当是正常同学的样子相处。
郑舒潼对此当然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啊,不然“花落去”了怎么办。不过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经常隔一段时间就整点幺蛾子出来,让班上的同学们明白自己和晋静的关系不简单。
这也让晋静哭笑不得,晋静看待郑舒潼就跟看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一样,喜欢站在聚光灯下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特立独行,但事实上就是个拼命想证明自己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罢了。
在高中以前,晋静和郑舒潼都会放学后一起回家,但上了高中,为了不被流言上了身,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路回家。
晋静的身影刚好到达郑舒潼的视线边缘,每次郑舒潼放学回家就会这样想:“能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也是不错了,至少比在她身边的滋味要好受些。”
晋静把他看做是弟弟,这是郑舒潼早就发现了的,在一个女人的眼里只看到了关怀,包容和期待,不是在看自己的亲弟弟就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但是晋静又怎会知道,当做自己弟弟看的郑舒潼对她是有真挚的感情的呢?
靠近晋静时,会被晋静那无尽的母性般的温柔包裹,亲情被灌入心口,感情却被拒之门外,使郑舒潼无法再对晋静产生那种感情。
而在视野的边缘,郑舒潼却找到了最佳的观景台,他可以在内心中无尽地嘶吼,释放心中对晋静无法言说的感情。
在这种距离下,至少可以让她成为我心中最美好的样子吧。
郑舒潼双手抱着后脑勺,大大的漂亮眼睛微眯,嘴角洋溢这自嘲、无奈和更多的幸福,慢步在铺满青石板的回家小路上,仿佛在享受着黄昏下安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