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同学们相继离开,池言却在同陆灿道别后故意放缓动作,注意着身后人的动静。
很快教室便只剩下故意慢慢吞吞的池言与不知为何同样留在原地的宋令闻。
这或许是个问清疑虑的好机会,不论是昨晚的事还是她帮助自己的原因。池言正欲开口,却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宋令闻,你跟我来吧......言言?你怎么还在,不去吃饭吗?”
糟糕。池言暗叫不好。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将自己与宋令闻的交际当做秘密,不想被人发现,可此刻秘密有被拆穿的风险,那人还是她最问心有愧的祁慕朝。
池言赶紧抓起练习册塞进书包,强装出的语气镇定,“在找练习册,这就走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教室,没再回头看宋令闻。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仍在出神,保持着抬眼望向窗外的姿势。夕阳为她有些苍白的面容镀上金边,显得皮肤更加透明,如墨漆黑的眸子也被罕见点亮,呈现出温和的样子。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拿起书包走向祁慕朝。
宋令闻同池言身高相仿,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气场优势。祁慕朝有些紧张的走她身前,一路无话,两人很快抵达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设施与其他教室没什么分别,只是某张桌子上的资料格外多些,但都很整齐地被码成一排,厚厚地叠成两摞。
“这里是学生会活动的地方,你眼前的这个座位是学生会主席的,主要职责想必你也知道,就是组织开会,总结事宜这些,其他资料有些是学生的个人档案复印件,有不明白需要了解的事项你可以问我或是校方。这个是活动室的钥匙。”祁慕朝极其官方的向宋令闻介绍着学生会的日常事务,以为宋令闻可能会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也许是惊喜,或者兴奋,毕竟这个职位是她即便通过不正当手段也要获得的。
然而,祁慕朝发现自己错了。宋令闻又变回那副熟悉的,没有反应的模样,似乎也没有听她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有些苍白的唇瓣轻轻抿起,不知在想什么。
“好的。”不知是环境太过安静还是怎的,宋令闻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祁慕朝听见她的嗓音里似有疲惫。
少女说完不再停留,正欲离去时,手腕却被身前人一把抓住,“等等,我还有话想说……”
宋令闻止住步伐,用深邃的眼眸凝视她,没有挣开祁慕朝抓着的手。
“我……我希望你能原谅池言,她只是太为朋友着想,一时冲动才会针对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你真的不要怪她,有什么不满就都发泄在我身上好了,如果你想要一句道歉,我也可以替她给你。”
看着身前这个结结巴巴却眼神坚定的Oga少女,宋令闻眼底罕见闪过愕然。
两人的手仍交叠着。半晌,宋令闻才轻轻拂开祁慕朝,只留给她一个纤长瘦削的背影和一句语气平淡的“我知道了”。
祁慕朝有些发愣,望向逐渐远去的背影出神,面颊如夕阳滚烫。
放课音乐回响校园,宋令闻只身行走于空无一人的走廊,夕阳斜斜倾落,在地面投下一道颀长的黑色阴影。
仿佛她从来都孤身一人。
等到宿舍灯光随着广播熄灭,陆灿才踩着铃声的尾巴匆匆回寝,面上挂着还未收起的笑,“原来我请假那天顾宁跟夏婉岚卿卿我我被老白看到了,老白前脚叫她俩狠狠恩爱,虐死那些没对象的,后脚就让这俩人各写一篇检讨,不许她俩当众秀恩爱哈哈哈哈哈......”
她此时已经吹干头发坐到池言床上,满脸八卦地看向少女,不忘点亮床前的台灯。
少女却似没听见般仍旧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书本发呆。
“池言,池言!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略带恼怒的声音终于将池言拉回。池言转头对她笑笑,“有这件事吗?可能我太累了没注意,你继续讲吧。”
“是吗?”作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陆灿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谎言,“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那就聊聊别的吧......今天课上那道数学题真的你自己是蒙对的吗?我怎么觉得很可疑呢。”
不是她不相信池言的能力,只是池言的神情太过奇怪,要真是自己随口蒙对的话尾巴早就翘到天上了,怎么会是那种反应。
“肯,肯定是蒙对的啊,不然我怎么说得出来,而且数学老师不是说了吗?是周公托梦告诉我的。”
“反正当时只能想到那个答案......”池言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地反驳,逆光环境都能看到少女泛红的耳尖。
“这样啊。”陆灿更加肯定了她说谎的事实,却没有拆穿,只是状若无事地吹了声口哨,“我还以为不是周公,而是某位好心的田螺姑娘悄悄告诉了你答案呢。”
“不过你说是周公的话,我就信你啦。”
田螺姑娘。池言脑中浮现某人美丽的面容。
她得承认,从某种角度来说,宋令闻今天确实是她的田螺姑娘,不然上课睡觉的烂摊子就只能自己收拾了。
咚咚。有些沉闷的敲门声在下一秒响起,陆灿赶忙跑去开门。
都这么晚了,寝室楼也已熄灯,谁会来找她们呢?
池言听到敲门声时也是一愣,心底无端泛起期许。
只可惜她的愿望落了空。门外站着的是各自抱着枕头,穿着睡衣的顾宁,祁慕朝和夏婉岚,顾宁手里还拿着一个纸盒。
“你们这是?”未等陆灿说完,夏婉岚抢先开口,“我们有些睡不着,能不能找你们玩会?”
被期许的眼神牢牢盯住,陆灿不忍拒绝,侧身作邀请状,“当然可以啦,快进来吧别被宿管发现了。”
三人这才进屋,局促着不知该往哪坐,陆灿率先指向自己的床位,看向她们的眼里是毫无保留的热情,“坐我床上玩吧,池言的床乱。”
其实是池言有些洁癖,不太喜欢别人坐她的床。但陆灿说的自然,也没给人奇怪的感觉。
池言收拾好衣物后也朝她们走来,面上挂着无奈的笑,“今天来得这么整齐,打算玩什么?”
“嘿嘿,噔噔噔噔!”顾宁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神秘纸盒,还为它的出场配上了专属音效。
“经典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来?”
这有什么不敢的?池言与陆灿相视一笑,“放马过来。”
五人就陆灿的小床坐成圆形,纸牌分成三摞放在中间,通过石头剪刀布决定抽牌对象。
没想到第一个出局的是向来运气很好的陆灿。陆灿不高兴地撇撇嘴,抽出一张真心话,“描述一次你生命中的社死瞬间。”
“社死瞬间吗。”她摸着下巴思考,半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先笑起来,“我有次跟我妈出远门,路程太长就在车上睡着了,中间到服务区我说我想上卫生间让我妈等我,但其实我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然后就晕晕乎乎地进了男厕......”
“最尴尬的是,等我上完出来正好有个男人要进来,看到我之后他还以为是自己走错厕所,然后就转身进了女厕哈哈哈哈哈。”
“......”四人诡异的寂静了一瞬,顾宁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自己进男厕所还不够,还把人家一起坑进女厕所了。”
“你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吧?”祁慕朝也被她逗笑了,推推她的肩膀调侃,“不敢想那个男的进去之后该有多恨你。”
笑声越发肆无忌惮,陆灿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亮出拳头威慑,“过,赶紧到下一个。”
又一轮石头剪刀布,这次出局的是夏婉岚。她随手抓起一张真心话,“对喜欢的男生/女生什么反应。”
简直就是送分题。夏婉岚轻轻一笑,伸手摸顾宁的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总想看她,抱她,亲她。”
“对呀对呀。”顾宁撅起嘴巴在一旁附和,也把头埋进夏婉岚肩窝,“也就是想跟她时刻黏在一起,主动把她列入我的人生规划而已啦。”
陆灿满脸黑线,感觉自己要看吐了,“我求求你们俩,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祁慕朝本来不太好的心情也随着笑闹声多云转晴,“救命啊,老白让你俩写检讨还不够,真要把我们虐死才肯罢休吗。”
顾宁冲着明显嫌弃的两人一笑,毫不犹豫地亲上夏婉岚面颊,“不要太羡慕我俩,还是那句话,我们始终祝愿你们都能赶紧找到人生的另一半,然后变得像我俩一样幸福。”
“呕——”呕吐声此起彼伏,两个差点被赶出去的人终于分开。
接下来是第三轮,出局的是心不在焉的池言。
她正打算伸手拿牌,夏婉岚却忽然举手,“提问,我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真心话,能不能直接问你?”
池言微愣,同夏婉岚对视几秒,用尽可能听起来自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没问题,你说。”
出乎她的意料,池言答应的痛快。夏婉岚同顾宁相视一笑,这才露出真面目,“嘿嘿,请问池老师觉得,宿敌是可以成为妻子的吗?”
“......”
全场瞬间寂静,问题的始作俑者们得逞般爆笑出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岚岚你看,池言脸都绿成什么样了哈哈哈哈!”
“什么叫宿敌可以成为妻子?”陆灿眨眨眼,没有听懂话中含义的她只能看向身旁的祁慕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最近很火的梗。”祁慕朝有些无措地摆摆头。其实她知道顾宁夏婉岚这句话究竟想说什么,但严格来看自己和宋令闻在某种意义上依然是竞争对手,虽然已经不像从前生气,但她在面对宋令闻时还是会感到尴尬。
“你俩不要太过分。”池言有些无语地合眼,“不是宿敌也不是妻子,给我说人话。”
“人话版本就是:你跟宋令闻有没有可能变成......虽然你俩有矛盾,但仅仅站在颜值角度的话,我们觉得你们其实超极般配哦。”
“事先说明,朝朝你别生气,我们是开玩笑故意逗她的。”夏婉岚说完不忘拉住祁慕朝小声解释,太过清楚她俩八卦德行的祁慕朝自然也没有将玩笑放在心上,“没事没事,我也觉得池言的反应很好玩,而且我也不那么讨厌宋令闻了其实,都是同学嘛没事的。”
“你们真是......”池言想起不久前自己拥抱宋令闻的情景,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下才郑重回答,“那我也告诉你们:宿敌是不可能成为妻子的,你俩不要乱磕CP。”
“啊,有点困了,再玩最后一局就睡觉啦。”陆灿打着呵欠,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明显,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开启了最后一轮战局。
很不幸,输的依旧是池言。池言无奈笑笑,正打算把手伸向真心话顾宁却忽然提议,“最后一局来个刺激点的,大冒险怎么样?”
虽然不情愿,但池言向来不会拒绝别人,只犹豫一瞬便抽取了一张大冒险,“不定项大冒险,由在场第三个人指定一位对象,被惩罚者对指定对象做一件自己最想做的事即可。”
“好耶!第三个人是我!”顾宁欢呼着起身,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就宋令闻!明天,别忘了哈,我们会随时监督你的。”
话音落下,像怕池言反悔似的,顾宁连忙拉着祁慕朝和夏婉岚如龙卷风过境般迅速离开,寝室瞬间安静下来,陆灿看着池言,伸手关掉了台灯。
望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面庞,她轻轻开口,“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