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临近尾声时，苏洛就注意到外面下起了小雨。顾承曦很自然地揽着苏洛与其他宾客道别，门口的侍者立即上前为两人撑伞，苏洛跟着顾承曦钻进轿车后座，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样的场合……真让人不自在。”
“洛洛，这次算是契约需要……”顾承曦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露出一个也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那些无关紧要的应酬，我尽量帮你推掉，今天你辛苦了。”
“那个……倒也没这么严重。”苏洛轻轻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更累。”
车轮碾过减速带，顾承曦顺势和苏洛紧挨在一起。轿车驶入公寓楼下时，雨丝已经织成了细密的帘幕。顾承曦推门下车，示意苏洛来自己伞下，苏洛刚探出一个头，突然蹙眉说道：“那个……绿化带里，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司机将车缓缓开离楼下，露出绿化带里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小叶黄杨。顾承曦将伞面斜向苏洛那侧，挽住他手的同时朝绿化带里望了一眼，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嗯？哪里？”
“可能是我听错了。”苏洛有些害怕地往顾承曦怀里靠了靠，顾承曦得意地搂住他，正要往公寓走，离他们最近的那丛绿色里窜出来一个脏脏的白毛球。
“喵！”
这回两人都听到了。
“那个……是小猫？”苏洛刚迈出一小步，白猫就飞也似的又钻进了灌木丛。顾承曦连忙扣住他的手腕，低声提醒道：“别着急，它现在很害怕，突然靠近可能会吓到它。如果应激反应严重，还可能会抓伤你。”
“那个，它好像受伤了……”苏洛望着灌木丛间隙里若隐若现的绒尾巴，顾承曦把伞柄塞到苏洛手里，慢慢朝灌木丛靠过去：“洛洛，你去车上拿干毛巾来好吗，顺便带上储物盒里的半袋猫粮——是之前喂流浪猫剩下的。”
苏洛小跑着进了车库，很快拿来顾承曦要的东西。顾承曦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垫在湿漉漉的草坪上，单膝跪地，不断朝着灌木丛轻唤：“喵——”
“给你……”苏洛连忙用雨伞遮住已经浑身淋湿的顾承曦，将毛巾递过去时才发现顾承曦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已经沾上了不少泥点。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团子在灌木丛里警惕地缩着，似乎没有出来的意思——好在也没有要马上逃跑的迹象。
“嘘……”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顾承曦屏住呼吸，用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的手抓起一小把猫粮，轻轻撒在距离小猫不远的泥地上，又往垫在地上的外套里撒了一把，同时继续惟妙惟肖地学猫叫。
顾承曦还会猫语？
苏洛蹲在顾承曦身后，一手撑着雨伞，一手轻轻托住他的背。顾承曦借着不远处的路灯光，小心地拨开灌木朝白猫靠近。那团脏兮兮的白毛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露出腿上还染着些血迹的伤口。
顾承曦学幼猫发出绵软的呜咽，不知道是猫语沟通成功，还是猫粮的香气起了作用，缩着的小家伙终于肯探出粉色的鼻尖，突然蹿进顾承曦外套拢成的小窝。顾承曦眼疾手快地用外套裹住它，却还是被猫爪刮破了袖子。
“是布偶，眼睛像蓝宝石，嗯……是一只漂亮的小仙猫，应该是不小心走丢的。”小猫的爪子抵在顾承曦胸口轻拍，它的白色衬衫上瞬间又多了几个显眼的泥印子，“后腿被树枝刮伤了，不严重。我们先带回家处理一下，然后拍照给物业，让他们发个小猫寻主启事——这个我有经验。”
苏洛踮脚为怀抱小猫的顾承曦撑伞，两人护着小猫回到公寓，苏洛手忙脚乱地扶着医药箱，看着顾承曦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给小猫消毒。处理好伤口，又伺候着它吃饱喝足，顾承曦才让苏洛把小白猫抱在怀里，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物业简单说明情况。
苏洛用食指轻轻挠着小猫下巴，小家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苏洛忍不住笑出声，抬眼看向顾承曦：“我现在是不是应该问……这猫回家之后怎么一直响？”
“这小家伙真的很喜欢你，没想到还挺黏人的。”顾承曦看着蜷在苏洛膝头打哈欠的布偶猫，伸手戳了戳它粉嫩的肉垫。话音未落，吃饱喝足的小猫突然从他膝盖窜出去，后腿一蹬就把药箱掀翻在地。
“小心！”苏洛和顾承曦同时慌张地拾掇着滚出来的瓶瓶罐罐，小猫却已经蹦到窗帘杆上，用还缠着纱布的后腿勾住流苏疯狂抓挠。等终于把猫哄睡，已经是凌晨三点。两人被整得浑身猫毛，狼狈地轮流冲了个澡，就晕乎乎地直接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苏洛也没能睡到自然醒。小家伙在房间里到处乱窜，顾承曦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它却还忍不住跳到床上，用沾着猫砂的爪子精准地拍打苏洛的鼻尖。顾承曦眼疾手快地拎起小猫后颈，却见它叼着苏洛的睡袍带子不放，蓝眼睛里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
“顾承曦，你确定这是仙女猫吗……”苏洛揉着发痒的鼻尖坐起身，匆匆洗漱完，只啃了个面包，就连忙把小猫从顾承曦怀里接过来，让他能腾出空吃点东西。智能管家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时，苏洛正蹲在地上给小猫梳毛。
“物业早上发消息说找到猫主人了，可能是过来接猫的。”顾承曦帮苏洛拉好歪着的领口，从他手上接过小猫，“这小祖宗也该回家了。”
“两位，谢谢你们照顾滚滚。”穿米色风衣的女士惊喜地接过小猫，把猫搂在怀里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昨天晚上忘记锁上窗户，没想到它能自己扒开窗户跑出去……这些是滚滚的证件，还有给两位的感谢红包。”
“像是这小祖宗会做的事。”顾承曦仔细地检查起滚滚的疫苗本，确认主人的身份后，大手一挥，把证件连同那两个大红包绅士地推回去，“下次记得锁好窗户。”
送走了再三道谢的猫主人后，苏洛不由盯着自己沾满猫毛的拖鞋发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顾承曦关上门转身，差点撞上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喜欢的话，我们也养一只怎么样？”
“你工作这么忙，小猫太能折腾怎么办？”苏洛被顾承曦牵住手腕往屋里带，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角，“而且我也不长住在这，总不能分手还要分猫咪抚养权吧？”
“那我们可以不分手……”顾承曦举起粘着猫毛的袖口晃了晃，“你看，我们现在简直像一对被熊孩子折腾完的家长。”
“其实……”苏洛的尾音突然卡在喉咙里，被握住的手腕不断传来温热感，似乎有一股痒意从指尖直钻到心口。顾承曦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虎口，下巴凑过去轻轻抵在他肩窝：“真的不考虑养一只？”
苏洛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他慌忙偏过头，这才注意到茶几上还散落着被挠破的纸巾，地毯上躺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猫罐头——明明到处都是混乱的痕迹，此刻却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用蜡笔涂满整张白纸时那种单纯的快乐。
“还是不了。”苏洛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家长分开了的话……孩子也不会高兴的吧？”
“我们的合同可以续约，工作的事……也可以慢慢谈。”顾承曦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有些许沙哑，“这样不就可以不分开了？”
“那个……客厅太乱了，我现在收拾一下。你今天要去公司，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苏洛弯腰去捡空罐头，顾承曦略有些神秘地笑了笑，默默帮他一起收拾。清理完小家伙留下的“战绩”后，两人同时跌坐在沙发上，紧紧挨在一块。
苏洛感到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顾承曦转头看着他，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挠着苏洛的耳廓。苏洛慌乱转头时，正撞进对方盛满笑意的眼睛，连忙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沙发就这么大嘛，而且我们是恋人，靠在一起不是很平常吗？”顾承曦步步紧逼，把慌成一团的苏洛压倒在沙发上，“还是说，你更喜欢帮我暖床？”
“是你身体不行才要人暖床吧！虚就多喝几服中药！”苏洛气急败坏地想推开他，顾承曦却纹丝不动地撑在他上方，领口随意地敞开着。等苏洛几乎被这种气氛压迫到窒息，顾承曦才轻笑一声问：“洛洛，你是喜欢那样的小白猫呢，还是……喜欢我这只大黑猫？”
“你算哪门子的猫啊！你是大鲨鱼！是黑豹！反正……不是什么好禽兽！”苏洛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又被顾承曦撩拨得急了眼，顾承曦故意用犬齿磨了磨苏洛的耳垂，乘胜追击：“原来在洛洛心里，我是这样的危险动物啊。”
“你！”苏洛挣扎着要起身，膝盖却不小心蹭到顾承曦腰间。对方闷哼一声，原本撑在沙发上的手臂突然卸了力，整个人结结实实压了下来。
“别动……”顾承曦的鼻尖抵着他的锁骨轻蹭，“让我缓缓，不然……你可能会更危险。”
苏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间碰到了什么，瞬间僵硬在原地。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灼热，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苏洛屏住呼吸，小声嘟囔了一句：
“看来……你的身体也没那么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