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悠翻了她一个白眼,说:“废话。”
“是吗?”李丹抬手捂着嘴说道,“那就是他对你有意思咯?”
“谁说的?”丁悠把卷子用力地折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我没有八卦啊,我只是本着求真的精神,想向你了解事实的全貌啊!”
“没什么事实不事实的,”丁悠不耐烦地说道,“我跟他只是认识而已,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
李丹见她眼含愠色,心想这玩笑该适可而止,于是盯着她的脸问道:“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问,你不说,我问总归可以说吧?”
丁悠随即凄然一笑,松口说道:“昨晚跟我爸吵了一架,他又打了我,就这么简单。”
“……”李丹听完一边后悔,后悔自己的刨根问底,一边心疼丁悠的遭遇。
而丁悠这时心里纠结的,却是自己对冯月的态度。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她明明也不算过分,有时候最多嘴毒一点,心里大概都并非有恶意,但她好像就是没办法,向他自然地敞开心扉。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妈妈在他家做保姆吗?”丁悠低下头暗暗想道,“又或者还因为那条短信?”
突然,桌面上弹起半截粉笔头。紧接着又传来老师骂声:“有些同学,别以为坐在后面,老师就不知道你在干嘛!”
也许是因为药物反应,又或是感冒还没好彻底,睁大眼睛看了会儿黑板,她便又有点头重脚轻。
渐渐的,黑板像缎带飘在空中,越飘越远,越远越长……再后来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放学以后,丁悠把写好的英语卷子,拿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回到教室后门的时候,见李一鸣坐在李丹的座位上,正低头看书,书旁还放着两块蛋糕。
丁悠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啦,”李一鸣转头看着她笑道,“吃饭了吗?”
丁悠浅浅地点了点头。其实没吃,但为了快点结束对话,她只能点头说她吃过了。
“是吗?”一鸣害羞地抓了抓后脑勺,“还以为你要加点做卷子,来不及吃饭,就给你买了点蛋糕……没想到你速度这么快的。”
说完见她没有回应,他又温柔地补了一句:“还吃得下吗?要不要来点饭后甜点?”
丁悠皱起眉摇了摇头。
一鸣把蛋糕推去她桌上,说:“那就留着下午吃吧。”
丁悠要往里走,却没叫他让路,而是从前排绕了过去。坐定以后,她便用淡淡的语气说道:“班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她直截了当地一问,李一鸣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好在他一向阳光自信,看问题从来不先看负面。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事啊,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嘛。”
“……”丁悠盯着面前的蛋糕,一个是清新甜美的草莓,一个是浓郁的巧克力森林,都是一人食的小块,且都包装得非常精致。
犹豫片刻,她还是毫无情绪地说:“蛋糕好可爱,不过我从来不吃奶油,班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一鸣听完,就算再木讷,也懂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但他依然毫不在意,抬手搓搓脸便一笑带过。
在丁悠看来,他可真是个榆木疙瘩,怎么敲打都无济于事。
但她哪里知道,这一切竟都是事出有因的。
自从一鸣在内心深处,接受了喜欢上丁悠的事实,他就时常提醒自己,要喜欢她仙女一般的容貌,就必须也喜欢仙女的孤僻,和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要喜欢她较劲不服输的性格,就该去消化她也许并不自知的坏脾气……
就这样,李一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认真又长久地喜欢着丁悠。哪怕这束手束脚的暗恋,对一个心里从不藏事的人来说,是一场遥遥无期的酷刑。
好多次他都想跟她表白。但是每每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小鹿般无邪的眼睛,他那刚刚冻硬的决心,便再一次化成了一滩清水,在心间又柔又缓地流淌。
此刻面对她给的拒绝,他习惯性若无其事地笑道:“那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以后我也就不会买错啦。”
“……”丁悠的太阳穴被拽得生疼。好多话想说却没了力气。
她低头从抽屉里拿出感冒药,数好颗数,摊在手心,头一扬一并扔进了嘴里。然后用杯子里剩的口冷水,把它们匆匆送了下去。
没过多久,她便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自顾自晕沉沉地睡去。
至于李丹是何时来的,以及李一鸣为什么没走,丁悠完全是一头雾水。她醒来是因为听见了说话声。
缓缓扭过头去一看,李丹正站在座位旁边,和占着她座位的李一鸣闲聊。
只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散乱又毫无生气,明明随时都可以结束,但就是一个不提让座,一个便坐得心安理得。
这下子丁悠先坐不住了,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李丹,嚷道:“坐啊!”
李丹听完脸瞬间涨红。
李一鸣则知趣地站起身来,对丁悠笑笑,再向李丹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蛋糕,从后门匆匆离去。
李丹坐回座位上以后,一句话不说,只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
丁悠笑道:“某些人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李丹还是沉默,但翻书的力道却大了不少,看得出已忍得很难受了。
丁悠又说:“我吃了药以后就睡着了,完全没注意身旁的动静。”
“那蛋糕是怎么回事?”李丹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刚刚他还说要留给我吃,我才不要,那又不是买给我的。”
“……”丁悠不会撒谎,但是又不想再加深误会。所以就轻描淡写地说道:“谁买的你就去问谁嘛。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丹把手里的英语书一扔,转头来向她翻了个白眼。
丁悠知道她气已经消了,于是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假装气鼓鼓地说道:“你啊……就只会窝里横!他在这儿你怎么不敢甩脸了?”
“唉,就是说啊……”李丹泄气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晚上放学,丁悠和李丹手拉着手,走出校门,李丹一路上都在说话。从月考数学的押题思路,到韩国最新男团的八卦,而丁悠只需要安静聆听,不用思考也不用开口作陪。
她们在路边等绿灯的时候,丁悠头靠在李丹肩上,看着车来车往,只觉得这一刻放松极了。
绿灯一亮,她正要走,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书包。
回头一看,没想到竟然会是冯月。
“干嘛?”她皱着眉拔高音量喊道。
李丹这时也回过头来,发现是冯月,心里便开始疯狂地打鼓。
遂问丁悠:“他找你有事?”
丁悠摇摇头拉着她便走,可是他哪里会就这么放手。
她拉着李丹,冯月拉着她,反正谁也都走不了了。
眼看绿灯时数已不多,李丹终于鼓起勇气说:“还是……我先走吧?我妈妈还在家等着我呢……要是回去晚了,她会给老班打电话的。”
丁悠听完便松开她的手,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路上小心啊。”
“那你……”李丹吱吱唔唔地说道,“你没事吧?”
不等丁悠开口,冯月面无表情地说道:“有我在她能有什么事?”
等李丹踩着倒数离开后,丁悠转身到冯月身边,扬了扬下巴,说:“松手。”
待他松手以后,丁悠就走回行道树下,低头看脚,做出在等人的样子。
冯月知道她是为避嫌,于是走去她的身后,与她隔着树干说道:“喂。”
“干嘛?”
“去我家。”
丁悠扭头瞪了他一眼,嚷道:“发什么神经?”
“发神经?”冯月也嚷,“你不是不肯说谁打了你吗?那我就带你去见张阿姨,让她来问你啊。她是你妈妈,她有权知道你被谁打了吧。”
“你疯啦!”丁悠一巴掌打在树上。
他说:“我没疯,我只是想要知道是谁。”
这倒是一句真诚的大实话。他的确是很想知道是谁。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会狠心对那样一张脸下手。
可她却说:“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还要帮我打回去吗?”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丁悠听完,终于耐心全无,紧咬着嘴唇只想快走。可是才刚迈出两步,就被他再次拽住书包,想要她用尽全力挣脱,他的手却始终坚固如钳。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灵机一动,肩一耸,双臂迅速向内一缩,将书包如蝉衣般蜕了出去,紧接着便听得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冯月已仰面倒在了地上。
“我的腿!”冯月痛苦地缩成一团。
丁悠见状,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不忍心就这么走掉,于是又掉头回到他身边,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他咬着牙斯哈着大气说道:“你能不能别再问这么蠢的问题?”
“还有力气损人?那证明没有什么大碍。”丁悠拍拍手站了起来,“好吧,蠢的人先走了,聪明的人就继续躺着吧。”
“喂!”冯月满脸涨红地嚷道。
“干嘛?”她向他投去鄙夷的一瞥。
他吼:“你书包不要啦?”
“啊——”丁悠闻言低头一看,才发现她那只鼓囊囊的书包,竟然正压在他的右腿上。
李丹常调侃她的书包,说是塞得跟“炸药包”一样。这下好了,“炸药包”终于自己引爆了。
她赶紧俯身提起书包,往肩上一背,腾出手来想拉他一把,结果他自己站了起来。
“你的腿……”她终于难掩担心地说道。
他则若无其事地表示:“放心,瘸不了。反派可没这么容易下线。”
丁悠“噗嗤”一笑。
“怎么?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他跳一跳来到她的面前,“再说了,就算挂了,我也不会讹上你的。”
丁悠笑道:“你说的反派是灰太狼吗?”
待他反应过来以后,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也许是平时不常笑的缘故。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一笑开了,仿佛渐渐解冻的湖面。
突然,冯月低下头轻声说道:“扶我去麦当劳坐一下吧。”
“……”丁悠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说的麦当劳在学校旁边,开了好多年了,可丁悠却一次也没有去过。
“喂!”他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发什么呆啊?”
她想:“去坐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点单就好了。”到时候他若是主动问起,她便斩钉截铁地拒绝,说自己不饿也不口渴。
总之只要不用花钱,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她也有一些问题,想向他一次性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