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树影婆娑。
古欢拎着一小坛酒,酒香飘满了整个山路,毕竟花婶家酿酒的手艺,那可是远近闻名。
他走到一处熟悉的高坡,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因为这里,能看到远方,远到山的尽头,远到海的对岸……
山的外面,是一片海,海的外面,无从知晓。
常听村里人说,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座岛上,岛的周围的设有看不见的结界,从来没有人能进来,也从来没有人能出去。
很多人包括古欢自己都尝试过,从海边向外划船划不了多久,就会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外面的世界能清晰看见,却无法到达。
别说是海面,就算天空中的飞鸟,无意间碰到这堵墙,也无法穿越,时常会被撞得掉下来。
为什么会有这层结界,结界外面的界到底是怎样的?
有人说,是为了保护岛上的灵脉;也有人说,是岛外的人太贪婪,想掠夺岛上的资源;还有更离奇的说法——岛内藏着某种禁忌之物,绝不能外泄。
没人给出准确答案,也没人在乎是什么答案。
因为这种不合理的现象,已经合理的存在了数百年,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古欢。
他18年前莫名其妙的来到这座岛上,和他一起来的父母,一个失踪一个失忆。
再加上身上刻着奇怪的咒印,种种不寻常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什么隐情等着自己来解开。
古欢走向那个陡峭的高坡,一跃而起,站在峭壁处的一块巨石上,巨石下是悬崖。
这里地势危险,却能清楚的看到岛外,古欢经常独自到这里来。
眺望远方。
他抱着酒坛小心坐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像是父亲的手抚摸他的脸庞。
好在,结界并没有夺走他们的阳光。
远方。
就算有无数的高楼耸入云霄,就算有无数的小玩意儿在空中环绕,就算再怎么神秘诡异。
也不过是天边的一抹模糊轮廓,像一层薄纱后的灯火,隐约闪烁。
它甚至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可每次古欢都看得入神,心驰神往。
如果失踪的父亲不在禁地,说不定,他就那边,那个灯光闪耀的地方……
片刻之后,古欢起身离开,比起遥不可及的远方,眼下禁地的事情更加紧要。
他最后看一眼远方,再跳下巨石,嘴里低声呢喃:
“总有一天,我会解开所有的迷团……”
这次古欢没有在峭壁处多作逗留,他加快脚步,急切的想要见到三叔。
三叔本是慕容家的一个铁匠,和古欢同住在一个山脚下,算是离他最近的邻居。
平日里这个近邻对古欢多有照顾,情同叔侄,古欢也就亲切的称他为三叔。
至于为什么是三叔,不是二叔四叔,这个三叔专门对他解释过:
“你小子平均一天要来烦我三次,干脆就叫我三叔得了!”
从三叔家里,每天都会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那声音清脆有节奏,古欢几乎是在这叮当的声响中长大。
他也经常被这声响吸引过去,守在三叔身旁,又兴奋又好奇的观摩。
三叔总说,欢子啊,又来偷学三叔的手艺啦,想学不?我教你!
“不!不学,绝不!”古欢每次都斩钉截铁。
这世上最了解三叔手艺的人,那就是古欢。
他家里的很多铁器,都是在三叔这做的,作为一个资深用户,他觉得三叔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打出来的器具又不好看又不好用。
总结来说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用了之后心里堵……
他甚至怀疑,一个铁匠不在集市做生意,却把家安到深山里来,那一定是技术出了问题……
虽说三叔的打铁手艺古欢看不上,可在他眼中,三叔知识渊博,还会用“坏孩子终结者”这种邪恶招式。抛开这个事实不谈的话,他还算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教书先生。
古欢在他这学到的知识,比在母亲那学到的还多。
每次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叔,第一个找到的也是三叔,第一个帮他解围的,还是三叔。
他甚至怀疑,从禁地里救他出来的,也应该是三叔。
虽然有些荒缪,但实在想不出其它的人来,那就把帽子戴在三叔头上吧。
三叔,不就是这么用的嘛……
眼下的难题,就是弄清楚禁地里为什么有那么危险的怪物,所有人都说禁地危险,却从没人提起过怪物,是根本就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究竟怎样的真相,需要用如此可怕的怪物来隐瞒。
三叔自诩是无所不知的人,或许,从他那里能了解一些隐情。
还没走到三叔家门前,古欢就扯着嗓子叫喊:
“三叔——”
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因为多数时候三叔家里都有叮叮当当响声,他必须用更洪亮的嗓门,才能提醒屋里的人:
有贵客到……
这会儿屋内安静,三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打铁。
古欢敲开门。
三叔已坐在桌边椅上,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等着自己到来。
“三叔,美酒到!”
古欢笑嘻嘻的凑过去,举起酒坛展示,酒坛贴着王婶家独有的标签,货真价实。
平日里三叔见到这酒,都会馋得合不拢嘴,如今却坐在那里撇着嘴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看起来,还在生气。
直到古欢酒放在桌上,那酒香飘到他的鼻孔里,他才忍不住抱起那坛酒,闻了又闻,回味无穷。
“啊,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打坛酒要这么久?”
显然,丝毫异常都难逃三叔的法眼,尽管它是闭着的……
“这个嘛,我特意在酒窖里找的陈年老酒,酒窖太大酒太多,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古欢料到三叔会盘问,早就就在来之前想好了借口。
“只是去找酒,没有做其他不该做的事吧?”
三叔睁眼,眼神凌厉起来。
“没有!绝对没有,今天刚被三叔教训过,怎么可能还去犯错呢,我可是老老实实的除了打酒,什么都没做呀。”
三叔听后面容舒展,不再去计较,像是相信了他的话。
于是古欢就嘻笑着坐到三叔对面。
“嗯?”
三叔瞅一眼古欢,眉头一紧。
古欢这才反应过来,竟忘了重要的事。
他乖乖的走到三叔身前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个圆形的印记。
三叔粗糙的手指轻轻按在印记上,眉头微皱,似乎在感应什么。
片刻后,他又检查了古欢右臂上的菱形印记,最后掀开他的衣领,看了看胸口的五条线状印记。
“嗯,还算稳定。”
三叔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坐回去。
太好了,古欢松了口气,之前动用了圆形印记的力量,竟没被发现。
幸亏这印记只在他发力时才会有反应,不发力时就会恢复如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每次来到三叔这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查看印记是否异常,十几年如一日。
这么多年,哪怕印记从来没有变过,三叔还是坚持这么做,古欢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在意。
他也曾很多次向三叔询问原因,可三叔对印记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告诫他不要动用印记的力量。
的确,擅自动用的后果很可怕,今天他就领教过。
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他提起桌上茶壶,给三叔的杯里续上,这时发现桌上早已备好了另一杯茶水,还有余热。
难道三叔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提前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不愧是三叔,除了打铁的实力,什么都好……
古欢来的匆忙,这一路赶来还是真是渴了,就不客气的端起茶杯,把水大口咽下。
三叔猛的愣神,都来不及阻止:“慢……慢点儿……”
一杯茶水下肚,古欢的心里也舒畅一些,他放下茶杯看向三叔,希望这次能从三叔这里得到答案。
还没等他开口,三叔就率先问过来:
“想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古欢一楞,不会想问禁地的事也被猜到了吧?
“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身上的印记。”
“哦,这个呀,想有什么用,想问你也不会告诉我。”
对于这件事,古欢现在提不起来一点兴趣,从小到大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遍,每次三叔都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搪塞过去,从来没有回答过。
他也不再指望真相能从三叔嘴里说出来。
心灰意冷了属于是。
“三叔今天就告诉你。”
三叔放下那坛酒,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啊?真的吗?!”
古欢瞪大眼睛,差点跳起来。
花婶家的酒,威力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