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马拉就那样被刺杀死了吗?那大革命之后的事情嘞……”少女的声音在梁依的梦里如诉如泣。
绿色的浴缸慢慢变成绯红,莫名奇妙的血在浴池里尽情地晕染着,女人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像流水一样向外流淌,大红色渐渐变成深红,又被流水冲成淡淡的桃红,无边的血几乎要将整个浴缸上色,湿漉漉的手臂拼命的寻找伤口,手腕,脖颈,胸口到处都找不到流血的地方。
腥腻的味道笼罩在整个水蒸气里,白色原来可以如此惨淡,梁依费力的想要从浴池里起身,可是伸手抓到的是一片片滑腻,除了一阵阵儿的头晕目眩以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像待宰的鱼一样在水里奋力挣扎。
梁依猛地睁开眼,漆黑的卧室里感受到的凉意和潮湿来自后背和手心顺下来的汗。
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如实的落地感随着冰凉由脚心向上一寸一寸地唤醒身体。梁依骨骼分明的手用力拉开窗帘。——哗啦,一阵声响后厚重的棉绸窗帘全然展开,朗朗的阳光昭示着白昼的光顾。
梁依伸手又拉开了另一侧的窗帘,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瞬间就让整个卧室亮起来了。这种棉布的大落地窗帘除了又厚又重以外没什么毛病,极好的遮光效果是家具店推荐它的一大买点。
黑夜是不能人为创造的,白天自然也不能,趋光性虽是人类的本能,但你不得不承认眷恋被窝也是人的一大特性。
“乔姐,今天南三环出任务,你出门了没?”孙语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鬼鬼祟祟地在往会议室门口偷看,他可不想被正在气头上了郑队当成目标人。
省局的大巡检就在这两天,又好巧不巧出了这档子事儿,郑局在大会上唾沫星子漫天飞,陈队摸了摸自己拧紧的水杯,往后欠了欠身儿,生怕自己的电子表被进了“水”。
桐安市警局因为昨天晚上的一通闹个个手忙脚乱,早上七点半刑侦和交通科联合开起了大会,而彼时警官乔笺还在被窝没睁眼,作为万年迟到王的乔笺再一次心平气和地回应了万般催促的孙好人,然后挂掉手机又眯了五分钟。
“乔大姐你从床上滚下来了没?,快点吧,不然就又迟到了。”乔母的怒吼五分钟后从一楼穿透墙壁,吼到了乔笺的卧室里,假如乔母的声音换算成攻击力的话,乔笺家厨房的墙起码碎了八百次,毕竟谁让它是直接接触者。
十五分钟后乔笺不慌不忙的骑上自己的小电车准备出门,临出门的时候还被乔母塞上了一根玉米。又过了十五分钟后,乔妈妈也准点出门去了,她可不想错过第一场广场舞。
徐徐的风在夏日的早上特别让人舒心,这样的天气里要是能开车兜风就好了,乔笺一边幻想着,一边等着红灯,等待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眼手机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陈家大小姐陈青竹飙车撞人的大字标题醒目的在各个手机新闻的网页上横躺着,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开头:世风日下,真是风气……
“真的是,听说那大小姐嚣张跋扈得很。好像公安厅里有靠山”
“天啊,听说他们老组织各种风险活动,夜骑飙车啥的都是家常便饭,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无法无天。”
“那也不能平白无故撞死人吧,死者是谁啊……”
短短一分钟各种乱七八糟的舆论评论充斥在乔笺的脑中,这个陈青竹怎么有点熟悉啊。陈青竹,陈队,陈……,不会吧,乔笺自顾自的摇摇头,一个油门儿拧动穿过最后一个红灯,直奔警局。
乔笺还没有停稳破旧的小电驴就被孙语安叫走了,一路上小安同志也算快嘴地给她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晚十二点四十分桐安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南三环发生飙车撞人案情。警察赶到时医务人员已经先一步确认了死亡,死者为一紫卷发女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身体多处摔伤,右侧上衣和右臂多处破口,目前身份不明。肇事者是骑着红色杜卡迪1299的女司机陈青竹,其身份是江源公司老董的小女儿,事故发生时,肇事者当场被摔晕出去,至今昏迷不醒。
陈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电子表,巡查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整个交通科的工作汇报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而眼下又涉及到陈家这个大家,在记者们的引导下舆论简直是到了非常难看的局面,陈队擦擦眼镜儿又擦擦电子表,皱皱眉又皱皱眉。
陈队,一个年纪已过半百的交通部局长,平日里喜欢用随声听,运动手表的老时尚男,生活作风活泼潮流,特别能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还极度喜欢喝可乐,有时候一天三瓶都不在话下,这个“甜腻腻的”局长自从妻子去世后就常年寡居醉心交通安全,电子产片喝各种品牌的可乐尝试中,平时不是上班就是去电玩城打电动,除了工作时严肃点爱发发脾气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更别说让他成为人家的靠山了。
“陈局,您找我?”乔笺八点十五分敲响了陈队的门。
“小乔啊,你今天到得好像还挺早。”一如既往的和蔼寒暄,但乔笺莫名的察觉到一丝不顺气儿的揶揄,不会真的和陈局有什么关系吧。
今天乔笺没迟到,自从从交通后勤转到刑侦外勤科以来她已经努力减少迟到的频次了,而且今天应该是个值得祝贺的日子,乔女士一分钟都没迟到,当然也一分钟没早到。
“额,陈局,昨天睡得早,睡得好。”她倒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上了。其实乔女士每天沾床就睡的固定时间都差不多在十点半左右,固定的老年作息,要不然也不会对昨晚的事儿一点也不知道。
“小乔啊,昨天晚上的事儿舆论闹得挺大的,我记得你原来不是在办公窗口呆过嘛,能不能写个公示文安抚安抚民众啊。“陈队语气温和地下达着这个控制舆论的大任务,丝毫没有谈及案子本身。
“陈队,刑侦那边要我出现场,这文章要得又急,我怕赶不上,而且办公窗口他们不是有人负责做这些了嘛。”乔笺直愣愣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一个后勤的就因为阴差阳错的出了两次任务去了外勤就算了,现在自己还得干两边活儿,干啥呀,一口甘蔗嚼两次,一个人掰两半儿用,真累死人算了。
陈队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乔笺会拒绝。不愧是乔向明的女儿,直截了当的性格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那行,反正南三环那边的巡查亭你也呆过,环境也比较熟悉,他们挖走你真算是挖走了个人才。”
“哪里,那不是陈局培养的好嘛。”女孩儿客气的回应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再没有过多客气的拖泥带水,乔笺直爽的路数确实适合外勤那挂。没有三分钟,院里几个警车就传来了发动的声音。
被调到外勤虽然不是乔笺主观强烈要求的,却也和大学专业对了口,适应了两个月竟也觉得还行,于是就更不想回办公室扣文字了,毕竟人在自己不擅长的事面前真是极度难熬。
乔笺,南海大学公安科毕业,时年二十六岁,公安基层工作经验三年,现调刑侦外勤部门不到一年,协助外勤队长左缅破获一系列案情,表现突出,是刑事外勤部的双姝之一,另一个是技侦的法医卜童。
“卜老师,尸体有什么不对吗?”大早上的卜童已经盯着尸体看了半天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睛被包裹在白色防护服和口罩里,锐利的眼神像只琥珀眼的猫——恨不得把死者看得发怵,假如死者还有知觉的话。
“小佳你帮我给尸体翻个面看看。”女孩儿麻利地带上白手套,双肩用力,两人四手共用地讲将尸体进行了调整,面部朝下的尸体像豆腐块而一样板板正正的横卧在单价床上,掀开衣服背上是不同大小的淤青,由于被甩出去的时候是侧卧的姿势,一侧的尸斑已经顺着右臀向后背蔓延过来了。
“卜老师,这,这怎么像是被家暴了一样。”触目惊心的伤口敲击着两个女孩儿的心,卜童看不见的表情在口罩下凝重了起来,那些新旧交织的疤痕让看者观之无言。
“佳佳,帮我脱下死者的衣服,把相机取过来吧。”女人的声音缓慢地降低了一个度,随着衣物的退下,两人微蹙着眉头对视后再也没有一句交谈。
卜童一路小跑的推开了陈局长办公室的门,陈局一瓶刚开封的可乐由于突然的受惊一不小心撒了一袖。
“小童啊,你慌慌张张的干嘛,快,快给我递张纸。”陈局一手拿远可乐瓶,慌忙用另一只手去摘湿掉的眼镜儿,整个房间全是可乐甜腻的味道。
卜童赶紧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到办工桌上,慌里慌张的找纸巾给他擦拭。
“陈队,我申请队7.16南三环女尸进行尸检”陈局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表,幸亏不是戴手表的那只手,要不然陈队又得心疼三天。
“不是,还没有确认身份,乔笺他们已经外勤寻找死者身份,交通事故尸检得经由家属签字,难道你怀疑……”陈队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上的是卜童焦灼的目光。卜童严肃的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儿,棕色的顺直头发被直直的绑在脑后,严肃的像一个苛责学生作业错误的古板老师。
尸检工作类型分为司分为司法尸检和医学尸检两类,前者的合理条件是非凶杀案件以外的解剖应由其家属签字确认,核对姓名,年龄编号等信息,后者则需要直系家属签署《尸体解剖同意书》。
而眼下卜童的这种做法无不在彰显唯一剩下的可能性——死者属于非交通事故的他杀,而这样的情况警务人员可以进行尸检。
陈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让她再等等,自己先去找郑队沟通下情况。
“乔姐,我们要不先去吃个饭,我昨晚值班到现在滴水未进。”左支和乔笺分成两组对事故发生地的监控和居民进行盘问,眼下叫嚣吃饭的正是跟着乔笺的孙语平。
小孙是个倒霉蛋,连着值了两天夜勤的末尾出了这样一桩事儿,马上到手的休息丢了不说,还得和刑侦一块儿对□□接交通部的工作,从昨天,哦,不从前天到现在小孙同志一下都没停。
“那就南城街角的混沌摊儿吧?快点儿解决完从明丽小区那边开始问。”乔笺在副驾上三下五除二得扎好头发,开始翻看语安整理的资料还有南城周边的地图走向。夏日的阳光在早上到处徘徊,它们在为中午的灼热做铺垫,阳光照在乔笺秀气的鼻尖上,像灯光一样打在她翻看资料的匀称手臂上,肌肉匀称,骨肉贴合的线条是常年跑步的结果。
乔母说乔笺的鼻子,眉毛和脸型都像自己,唯独一双黑眸和乔向阳一模一样,清澈得冷冽。
“好嘞,姐。”语安心情激动地踩快了两脚油门,他是真要饿死了,毕竟警队上次连吃三通泡面外加两套煎饼果子的记录创造者可不是吃素的。
早过了早餐点儿的混沌铺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老板凌晨五点上班就是为了和别人错过上班高峰期,眼下已经在后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区。不过谁能跟钱过不去,何况还是警服人员,老板更是不敢怠慢得重新干起了活儿。
“老板,一份打包好的鸡汤混沌。”说话的是一个头发高盘的女人,缎面的挑染长衫长及膝盖,低胸内搭勾出胸前一片雪白,黑瑟色猫形墨镜架在高挺的鼻骨上,衬出很好看的头骨,这的样像是来走T台秀一样。梁依站在一旁就这样被她打量着,脖子都没扭动一下,像个笔直摸稻草人。
“这身姿和卜童一样缺乏锻炼,不过她这头骨要是被卜童看见了肯定喜欢的紧。”乔笺坐在一旁言神掠过狼吞虎咽眼小孙一边打量的前眼女人,一边心里犯嘀咕。
女人接过打包盒好像往这边扫了一的,然后消失在了一辆白眼色捷克的斯里。
“啧啧啧,有钱人还不是和沃一样吃混沌嘛!”
“吃完了没,再吃你一会儿还走动走不动了。”乔笺看他喝下最后一口汤,抬脚就朝车我方向走。
“放心的,乔姐两碗刚打打底儿了,你等等沃。”语平手指快速我出两张纸,小跑着去追乔笺,毕竟乔笺一米七个子下抽长的走起来快腿毫不的糊。